飄天文學 > 不要在垃圾桶裏撿男朋友 >冰上的戀歌(八)
    但冬飛鴻很快便從異樣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他問:“要叫你的父母來看比賽嗎?”

    池小池喝湯的動作一頓。

    冬飛鴻溫和道:“我給他們去個電話吧。這是你第一次比賽,他們應該來的。”

    冬歌自從離家後,和父母的關係就漸漸冷了下來。

    他成了國家的冬歌,卻不再是冬家的冬歌。

    後來,冬歌廢了,也是那對已漸趨年邁的夫妻把他接回家,悉心照料。

    年老了,脾性溫馴了,他們後知後覺地想通了很多事,但爲時已晚,冬歌已經把自己徹底封閉包裹起來。

    他們在冬歌建起的壁壘外懇求、敲打,希望能打開一扇門,把兒子救出來。

    然而,從小對他少有誇讚的父母根本不能讓冬歌信任,更不能成爲冬歌的精神支柱,反倒更讓他漸趨崩壞的精神更加緊張。

    實在沒有辦法,父母才含淚把冬歌送到療養院,交給專業人士照顧。

    但他們領回來的卻是一具在零下溫度的冰水裏冷凍了十數個小時的屍體。

    看到兒子的屍體,冬母崩潰了。

    她開始一遍遍地看兒子的比賽錄像。

    兒子生前做過的這份“不務正業”、“將來找不到出路”、“搞出一身傷到老了你就曉得厲害了”的工作,成了這個年過半百的失獨老人唯一的精神寄託。

    她最愛看的是冬歌第一次參加比賽、卻因爲緊張只奪得第五名的錄像。

    那裏面的小孩兒和她記憶裏的冬歌最爲相近,沉默、安靜,目光裏還有一點渴望得到認同的羞怯。

    某天,她又和丈夫肩並肩看完了一遍錄像。

    女人像是想起了什麼,頭髮微蓬、眼圈通紅地轉向丈夫:“……我們當初咋就沒去看小歌的比賽呢?”

    時間回到現在。

    池小池說:“……比賽地點在其他城市,他們會嫌遠的。再說,他們還有工作。”

    對於池小池,也即冬歌提出的問題,冬飛鴻不答只問:“你想要他們來嗎?”

    冬歌長軟的睫毛抑制不住地輕顫兩下,猶豫道:“……想。”

    冬飛鴻笑笑:“喝湯吧。再不喝就冷了。”

    “可他們……”

    冬飛鴻溫和地打斷了他:“那不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交給我,讓我解決,好不好?”

    冬歌從熱騰騰的保溫瓶間擡頭看他,纖秀乾淨的眉眼裏已褪去了些許警惕和不安。

    他慢慢地點頭,不大熟練地綻放出一個笑臉:“好。”

    眼前明明是冬歌的臉,但一想到他體內的另一個靈魂,冬飛鴻就壓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

    他說:“回去想想這週迴家想喫什麼,發短信告訴我。”

    接下來的三個月,池小池過得很單純,上冰訓練、舞蹈訓練,文化學習,一切安排得不急不躁,有條不紊。

    他甚至有心思每天專門騰出一個小時,看月光,看螢火,看路燈,看遠處的煙花,眼睛隨着那些光芒流轉,有時候想些什麼,有時候又什麼都不去想。

    自從上次學校集體組織理髮已過了很久,他的頭髮留長了不少,剛到肩膀。

    恰好,池小池自己也不大愛剪頭髮。

    他曾花了一個下午對着鏡子教冬歌這種中長髮怎麼梳公主頭好看,丸子頭怎麼扎才能結實又好看。

    但在練舞或練冰的時候,池小池會把身體全盤交還給冬歌,隨他瘋去。

    冬歌喜歡一個人訓練,尤其是在比賽即將臨近時,往往深夜時分還留在舞蹈教室裏。

    節拍器響着四四拍的節奏,鈴,噠,噠,噠,他的雙足踏在塑膠地板上,啪,咚,咚,咚。

    體校有規定,允許家在市內的家長來校探視。

    冬飛鴻特意去學校提出申請,拿到了一張臨時出入證,可以經常來看冬歌訓練。

    在冬歌練舞時,他也不是全無事做。

    他拿出一本素描本,用碳素筆在紙上勾勒出一個舞蹈的小人的輪廓。

    冬飛鴻說:“小叔給你畫一本漫畫。等到成人禮那天送給你。”

    在冬飛鴻的陪伴下,三個月飛速而過。

    不知道冬飛鴻在其中進行了多少斡旋,比賽前夕,冬歌喜提親友團一名。

    滑冰場不能沒有人經營,於是冬爸選擇留下,冬媽則和冬飛鴻一起搭乘高鐵,到了地處京內的賽場。

    冬媽一路上就沒停下那張嘴,不斷盤問冬飛鴻冬歌文化課成績怎麼樣,等從體校出來能不能考上個像樣的大學。

    冬飛鴻倒是好脾好性,安慰她說:“冬歌成績不錯,訓練成績也很出色,不然學校怎麼會讓他一個剛上體校半年的新生來參加這麼大規模的比賽?”

    冬媽一撇嘴:“一個學生不知道學習。溜冰也就是玩玩,那玩意兒還能當飯喫哈。”

    冬飛鴻態度特別溫和:“您看過花滑比賽嗎?”

    冬媽:“電視上瞅過,小年輕牽在一起摟摟抱抱的,咯嘣,人給甩出去了,咣噹,人就落地了。我就說這個老危險了,那麼老尖的冰刀,照身上劃一下還了得,這小犢子就不肯聽。”

    冬飛鴻循循善誘:“冬歌這回去比賽也是大姑娘上轎第一回,您要是不懂規則,裁判胡亂看,給吹岔了,咱們家冬歌不是喫虧了?”

    冬媽思路一下跑偏了:“欺負外地人哈?”

    冬飛鴻給加強了一下:“……保不齊真的會呢。”

    冬媽這雞血一下就給打上了。

    在她心目裏,她生養的孩子,她當然能隨便熊,要是出去被人欺負了,那她可不幹。

    她一把拿過冬飛鴻的手機,點開上頭的視頻:“他叔,給我講講。”

    但關注歸關注,冬媽根本沒對冬歌在場上的勝負抱有期待。

    在她心目裏,冬歌就是個繞着冰場無所事事轉來轉去、心思根本不放在學習上的倒黴孩子,細胳膊細腿的,怎麼蹦躂得起來。

    結果,小組預賽時,瞧見從準備通道里滑出的冬歌,她馬上急眼了:“怎麼穿這麼少哇。手套呢?圍巾呢?這不給凍出關節炎來啊。”

    冬歌剛一出場,就引起了觀衆的議論。

    冬飛鴻右手邊有人喲了一聲:“挺好看的小男孩啊。”

    他的女伴補充了一句:“跟個小童星似的。”

    誠如他們的描述,因爲整體瘦削,冬歌的長相早已脫離了“可愛”的範疇,很有幾分古典美,他的氣質極適合這身藍白色調的考斯騰賽服,脖子上鎖着淡金色的頸環,一頭黑髮被挽成公主頭的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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