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作山許久沒等到迴應:“……池先生?”
池小池頓了頓,真誠道:“小季,謝謝。”
季作山一愣,臉全紅了。
他已做了一段時間帝國戰神,授勳加禮無數,他也在有意識地逼迫自己成熟穩重起來,但少年心性畢竟還在,恩人肯定和誇獎一句,他就發自內心地歡喜,就像被家裏的大哥表揚了一樣。
更何況,與譚虎的經歷對比,池小池對他的恩情和用心愈加顯得可貴。
比起池小池曾爲他做的,他能回饋的實在太少了。
“沒有……不要跟我客氣。”他眼睛亮亮地問,“六老師最近怎麼樣?”
“他啊。”池小池端詳了一下手上的戒指,“他還好。我們還有四次任務,就
……”
在與池小池說閒話時,季作山轉而分神,偷偷切進了另一條訊道。
昨天,061回了一趟主神空間,而作爲系統,只要不是刻意加密、隱藏自己的行蹤,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他靠着061這點殘存的信息痕跡,偷偷侵入了主神空間。
這種遠距離的精神入侵,對佩戴了信號增幅器的他來說也很喫力。精神力的過度使用會導致劇烈頭痛,他現在耳鳴得厲害,甚至已經不很能聽清池小池的話。
好在他擅長忍耐。
季作山必須承認,自己不很聰明,沒法幫池先生分析串聯事情的前因後果,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多幫池先生一點是一點。
主神空間很大,內裏盡是白衣黑褲的系統走來走去,個個繁忙,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尋常的科技公司。
他研究了一下大廳裏擺放的銅製指示牌,確認自己要去的地點後,便抓緊時間,迅速向檔案室靠攏。
池先生看起來很關注127號的情況,但他應該是無權進入主神系統的,讓六老師去做,又難免會惹起那位主神的注意,萬一找六老師麻煩,就不好了。
他是一個成熟的人了,應該學會幫恩人排憂解難。
主神空間都能進,檔案室對季作山來說自是輕而易舉,但儲存電子資料的電腦是高度加密的,且一旦關機,密碼序列就會自動改變,輸錯超過兩次,電腦就會自動示警。
季作山在電腦前猶豫片刻,因爲精神力耗費甚巨,他恐怕已經無法再分神計算密碼序列了。
……好在爲免計算機出故障,檔案室裏還有備檔的紙質材料。
季作山一個個架子找過去,倒是順利找到了127號的資料。
他將資料抽出,先看照片,便是一愣。
127號的照片和譚虎的描述不同,是個看上去有點警惕、面色蒼白的丹鳳眼中年人。
難道是譚虎瘋言瘋語,隨口亂扯了一個數字?
或者是127號完成了任務,光榮退休,而下一任頂替了這個數字?
但要怎麼證明哪種推想是正確的?
季作山皺眉凝思一會兒,心中乍然豁亮。
他記性不算壞。
池小池在時,常帶着061和他閒聊,言談中曾提起過,061做系統這一行已經整整12年了。
譚虎是13年前流落到自己的世界裏的。
自己正是因爲沒有一個準確的時間參照系才如此苦惱,現在借一下六老師的檔案,對比一下入職時間,就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了。
他剛剛翻開,就被照片中的少年震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這照片該是061剛進入系統時照的,他眉眼微微垂着,雖是年輕,但身形比例已經很挺拔標準,神情裏則是從骨子裏透出的溫柔。
每個少女夢中鄰家大哥哥的特徵,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影子。
季作山抿着嘴輕輕笑了一聲。
這感覺挺有趣的,那個在他印象裏成熟穩重而包容的061大哥,也有過這樣青澀的時候。
想歸想,他還是先對比了一下061與127的入職時間。
果然,127號加入系統、被打上編號的時間,是整整三年前。
也就是說,以前的127號離職後,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但是,爲什麼要讓新的系統重複沿用已經使用過的編號?
萬一以前127號在系統內部有其他熟人,不會叫混嗎?
這樣想着,季作山把127號的檔案妥善放回原位,又拿着061的檔案,打算放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鬼使神差地再度翻開檔案夾,想確認一下時間。
這回翻開時,率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姓名欄。
“姓名:婁影”。
季作山動作一頓。
婁影……“婁”?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池先生曾經跟他提過,有一個叫“婁哥”的人,對他來說很重要……
但是,他沒有機會再細想下去了。
一陣強悍到匪夷所思的頭痛猛然襲來,幾乎要把他用精神力凝成的人形當場擊打成碎片。
他支持不住,當場單膝跪地,直接將整塊地磚砸松。
警報器嗚嗚地運轉起來,滿室四壁皆轉爲刺目的鮮紅,刺得人眼皮直跳。
……被發現了!
季作山強忍頭痛,試圖站起身來,雙腿卻如負千鈞,意識也行將潰散。
他把牙齒咬出了血腥味,渾身亂抖,手上握着的檔案也在發顫。
不行,必須要把檔案放回去!
一個入侵者,手裏拿着061的檔案,一旦被抓住,自己還好脫身,六老師要怎麼辦?
站起來,快……
——然而力不從心。
頭疼欲裂,腦漿沸騰,顯然是有防禦系統在釋放具有針對性的超音波。
絕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季作山雙眼一點點染上紅意,一手扶上臨近的檔案架,在鐵架上留下一個可怖的掌印後,他悶哼一聲,將架子一把掀翻!
架子多米諾骨牌似的一層層倒下,檔案紛紛從架上滑落,季作山一揚手,把061的檔案拋至其原先所在的架子附近,身形旋即消失。
幾乎在他消失的下一瞬,牆壁上便乍然睜開一隻紫色的眼瞳!
那隻獨眼冷冷地環顧着亂作一團的檔案室。
滿地狼藉,卻獨不見搗亂的人影。
……
對池小池來說,季作山是悄無聲息地斷了線的。
之前他一直乖乖聽自己說話,因此等到發現對方再無迴應時,池小池也並不多麼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