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萬誘引力[無限流] >沙、沙、沙(七)
    也許是因爲睡前見了鬼,南舟又做夢了。

    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曾被媽媽帶去醫院接種疫苗。

    好像是卡介苗,又好像是別的什麼藥,他已經忘記了。

    對於任何小孩來說,細長的針頭,濃郁的消毒水味道、從針管裏呈霧狀噴射出的藥水,都是噩夢的絕佳素材。

    南舟一隻手攥着衣角,睜着葡萄似的眼睛,躲在她懷裏,乖巧地把另一隻胳膊交給護士。

    他很害怕,但他也不想讓媽媽擔心。

    於是年幼的他躲在她懷裏,一聲聲軟而乖巧地重複着:“媽媽我愛你,我愛你。”

    夢裏的南舟媽媽,衣着入時,身上還有淡而奇特的味道。

    但她攬着微微發抖的南舟,對護士說:“這孩子就是不聽話。”

    她低下頭,不滿地問南舟:“你哭什麼呀,一點出息都沒有。”

    南舟很困惑地擡起頭,想解釋說自己沒哭。

    他卻發現自己看不清母親的臉。

    ……然後南舟就醒了。

    南舟用了40多分鐘,才獨自從泥沼一樣的夢境中慢慢掙扎出來。

    等他精神完全平復下來,留學生宿舍懸掛的鐘表才告訴他,現在大約是四點左右。

    房間漆黑一片,唯有被月光照射的一片陽臺上有光,其他物件都沉浸在濃沉的黑暗中,像是沉睡的、蟄伏着的巨大怪物。

    南舟側過臉去。

    他發現江舫居然還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他沒有寸進分毫,只是虛虛搭在上面。

    ……這樣會讓南舟以爲他是聽着自己的脈搏跳動聲入眠。

    南舟看着江舫,好奇地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想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想他真是好看。

    但江舫很敏感。

    南舟還沒來得及看他很久,江舫就睜開了眼睛。

    南舟正在數他的睫毛,江舫一睜眼,他就數亂了。

    ……他不免有些遺憾。

    江舫定定注視着他:“……‘先生’?”

    南舟聞言一怔,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please’。”

    彼此確證了對方的精神狀態後,江舫翻過身,靠得近了些,好更方便和南舟說話:“怎麼醒得這麼早?”

    南舟:“做夢了。”

    江舫:“什麼夢?”

    南舟:“剛睡醒的時候記得。現在已經不記得了。”

    江舫:“要再睡會兒嗎?”

    南舟“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過了五分鐘左右。

    南舟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小時候打針會哭嗎?”

    “……嗯?”

    江舫不知道南舟爲什麼會有這麼突兀的一問,不過還是如實答道:“不會。”

    他每次打針,父親都會帶他去喫他喜歡的東西。

    所以他每次打針,都是催着護士快點打完。

    南舟輕聲道:“我也不會哭的。”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匆匆結束這個奇怪的話題後,南舟把被驚醒後、跑來和他蹭臉的南極星輕輕托住,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南極星趴在他的腹肌上,舒服地把自己攤成了一張柔軟的餅。

    在再次入睡前,南舟迷濛間,似乎聽到了江舫溫和的聲音:“我知道的。你沒哭。”

    南舟不及反應,就跌入了睡夢中。

    但這句話卻格外讓他安了心。

    這一安心的結果,就是南舟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半。

    他是被手機上羣裏艾特的震動聲吵醒的。

    這時候,江舫和李銀航都起來了。

    江舫正靠在盥洗室的門口,一面看着李銀航洗漱,一面看着睡中的南舟。

    南舟醒來時,江舫的被窩尚溫。

    於是,他蹭着那溫暖的殘溫醒了醒神,同時拿出了手機。

    看了片刻後,南舟猛然坐起身來。

    江舫的一聲“早”被他這麼激烈的動作給堵了回去。

    他問道:“怎麼了?”

    南舟不大熟練地向上翻了翻聊天記錄,才擡起頭對江舫說:“建築系今天有一門中期考試。通知考試時間從下午兩點改到上午九點,考試教室不變,在東四樓201。”

    江舫:“……”這大概纔是真實的鬼故事。

    江舫問道:“設定來說,中期考試應該結束了吧。”

    7天前,七個人在403教室裏的那場聚會,不就是爲了慶賀中期考試結束嗎?

    南舟:“這門課的老師前段時間出差了,考試延後。”

    李銀航探頭出來,嘴裏叼着昨天去超市買來的一次性牙刷:“別去了吧。我們三個分開不好。”

    李銀航的話有她的道理。

    但南舟也有他的道理。

    “這個考試的分值在期末佔15%。”南舟說,“這個身體的‘南舟’要是回來,他期末要怎麼辦?”

    李銀航:“……”她默認這是一個完全圍繞玩家運行、120個小時結束後就會自動將一切清零重來的副本。

    就算這個建築系的“南舟”真的能回來,被這樣未知的恐怖力量纏上,他恐怕也不能活很久吧。

    江舫卻說:“你去吧。”

    和他們相處久了,李銀航也敢於表達自己的觀點了。

    她不贊同道:“他昨天遇到了那種事,這種時候怎麼能放他一個人呆着呢?”

    她天然覺得副本里值得信任的只有彼此。

    其他所謂的“同學”,不過是副本里的人物,都是假的。

    哪怕“同學”們烏央烏央地坐了一考場,南舟也是孤身一人。

    南舟也尊重她的看法,點一點頭,認同她對危險的判斷。

    緊接着,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可這如果也是角色扮演的一部分呢?”

    “副本將同隊的人設置成較爲親近的關係,已經是一種放寬了。就比如說,我和舫哥是性·伴侶,銀航你又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們留宿他的宿舍,是合情合理的。”

    “但如果再做違背自己人設的事情,我認爲會加速危險的發生,最差也會影響最後的評分。”

    “就像我們玩第一個副本時,如果我們不按時完成副本里規定的小明的日常任務,最後也不可能拿到500積分獎勵。”

    李銀航欲言又止:“……”

    道理我都懂。

    爲什麼能把“性·伴侶”三個字說得這麼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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