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有一座小庭院,庭院之中簡單植有幾棵常青樹,到了如今就像是兩個雪人站立在此,看守門戶。
又有一張不大不小的石桌,庭院的主人將石桌上的積雪悉數清理乾淨,兩人相對而坐,坐在石桌旁的椅子上。
在石桌之上有一壺清茶,兩人一定是極其擅長且喜愛茶道,明明只是兩人,卻擺放了一系列的茶具,將整個石桌都擺設滿了。
一人手中拎着茶壺,在各個茶具之上,如同指點江山一般,有條不紊地將茶水倒入茶杯之中,這麼一套-動作下來,整個石桌上方氤氳繚繞,香氣撲鼻。
身臨其中,如同將自己浸入一個滿是茶山茶海的茶林之中,令人神清氣爽。
這個院子的主人,名叫何海,此人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九大祭酒之一。
此刻泡茶之人也是他,一套複雜的製茶工藝,在他手中玩得活靈活現,如同玩轉一頭巨龍一般,十分得心應手。
何海身穿一襲夫子長衫,在茶霧的薰染之下,如同山上的得道仙人一般,不染纖塵。
雖然看着是個中年男子的模樣,可是身上散發出來的若有若無的蒼然韻味,一眼便讓人感受到非同一般的年邁模樣。
而在何海身邊坐着的,名叫華舟,幾人之中年紀最小的他,身上卻也有一股滄桑的老意,就彷彿他並非僅僅只有四十多歲,而是一位已經經歷了上百年時光的老人家。
何海兩隻手指捏起一杯茶,遞給華舟道:“來,喝茶。這可是我珍藏了許多年的普洱,一般人我可不會伺候的啊。”
華舟點點頭,接過茶水,輕輕抿了一口,一股濃郁的茶香順着鼻腔到達胸口,彷彿一步昇天。
華舟忍不住讚歎道:“舒服!何夫子的茶藝看來精進不少啊!”
在整個潮湖書院,何海夫子的茶藝那是出了名的鬼斧神工,素有“神仙手”的美譽,但凡是經過他手的茶水,味道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精進,因爲這事就連山長周如山都暗中找過幾次何海,討要祕訣。
普通的茶水經過手尚且如此,更何況這次是專門尋找的珍藏許久的普洱茶,那味道就連這寒冷的空氣都難以凍結,瞬間暖了身子。
華舟好奇地問道:“不知道何夫子這普洱茶珍藏年數是多少?”
何海伸出兩隻手指,華舟驚呼道:“二十年!了不得了不得!”
這普洱茶就像是醇酒一般,越是時間長,那味道越是醇厚,清香,能夠珍藏二十年的普洱茶已經是非常難得可貴的了。
可誰知道何海搖搖頭道:‘可不是二十年哦,是二百年了。’
華舟當場目瞪口呆,過了許久才說道:“沒想到這小小的一杯茶竟然逼我年紀還要打出不少呢。”
不過他瞬間開始心中警覺起來,何海能夠拿出這樣珍貴的茶水出來招待他,若是沒有什麼事情,恐怕華舟自己都不敢相信。
果不其然,何海開口道:“華舟啊,你還記得當初你跟着我們一同去監管考覈的事情嗎?”
畢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華舟皺眉想了想,遲疑地問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華舟感慨道:“是啊,一轉眼就是三十年過去了,現在想起來彷彿就發生在昨天一般,望着那些滿懷着希望來到潮湖書院的學子,我就想起了我第一次進入書院的樣子,心中懷着遠大的理想,當聽說自己成功被書院錄取的時候,我當時就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在書院的領導下,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說起來,華舟的人生或許就是在那次的考覈之中開始慢慢走上更大的舞臺。
有幸進入書院的華舟,並不是一個各個方面都出類拔萃的人,相反,在很多的方面華舟都表現得平凡。
一向在自己家鄉被譽爲天才的華舟,來到了書院卻猛然間發現,在書院裏他並不是什麼特殊的存在,甚至並不起眼。
這裏的天才太多了,多到他甚至一度開始懷疑自己。
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有幸跟着諸位先生夫子,一同去往山下輔助大家考覈弟子,他才真正開始走上了不一樣的人生。
他開始出現在世人的眼光之中,變得自信有魄力,變得沉穩有決斷,雖說比不上當時的一些風雲人物,可是在衆人之中也算是有了不小的名氣。
在很多人都選擇結束學業之後便離開潮湖書院時,華舟卻毅然決然選擇了留下來,從一開始的執法堂弟子慢慢往上往上爬,到了如今已經是一位地位不低的執事了。
何海說道:“那你有沒有聽說,最近有個新上任的弄潮兒會長這件事情?”
一聽到弄潮兒會長,華舟馬上來了精神,說道:“這個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不就是最近風頭最盛的一位學生,張緣一嘛!”
“這個傢伙昨天還來我們執法堂鬧事,不僅打了看門弟子,還搞得不少長老灰頭土臉,囂張得很,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要說也是那個看門弟子的無能,要不是昨天他不在場,憑藉他的實力,輪得到張緣一進去打攪長老開會?
華舟又想,憑藉他騰雲境的修爲,攔下一個張緣一肯定是綽綽有餘的,說不定還可以接着這個機會,藉口是按照規矩行事,將張緣一好好收拾一頓,挫一挫弄潮兒的事情,在長老面前留個好印象,對於他往後的升職之路肯定也是有不少的好處的。
何海輕輕呷了一口茶,說道:“年輕氣盛嘛,我不管,但是聽說這個傢伙新官上任三把火,開始調查一樁關於三十年前的案子,給我們一堆老朋友都搞得煩死了。”
三十年前的案子?華舟心中實在不知道何海在講些什麼。
他自認自己雖然是有點欺上媚下,欺軟怕硬,可是從來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主動去犯事情,他的性子天生膽小,行事謹慎,大多是做一些投機取巧的事情,諂媚諂媚罷了。
什麼三十年前的案子,難不成何海這個老傢伙將自己召見過來就是爲了這件事?
華舟突然感覺到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來,他試探性地問道:“何夫子能否講講看,究竟是個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