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倉城在衆人的堅守下，終於守住。
敵人緩緩的後退，回到他們提前紮好的營地休息。
晚上的玉門關地帶，會變得非常的冷，冷死人都是常事。
所以這三天來，西突厥和吐谷渾兩大軍隊都在夜幕降臨前離開。
河倉城的將士們累了一整天，終於得到休息，全都軟癱在地上起不來。
太累了。
不僅是肉體累。
精神也非常的累。
親眼看着身邊的兄弟離去。
那種昨天明明還在，今天就是失去的感覺，能讓人渾身冰冷。
唯一能感受到溫暖的，就是城中留下來的百姓，在戰後送上溫暖的食物。
城中央。
篝火緩緩升起。
以河倉城中心爲主。
東城門和西城門兩邊的弟兄們分一批迴來休息，另外一批嚴加看守，警防被突襲。
“開飯啦，開飯啦，今晚有烤羊肉哦~”
“等會還會送點酒上來，大家喝點酒暖和一下身子。”
“還有，還有，小紅姐在打扮，等會忙完來給大家舞一曲。”
有幾十個婦女端着做好的食物上來。
有老的，有年輕的，都是自願留下來的。
她們眼睛紅腫紅腫的，但聲音卻儘可能是喜悅的。
“哇，小紅姐要出來跳舞？”
“天啊，我竟然還有機會看到小紅姐跳舞。”
“嗚嗚唔，真的嗎？太難得了，早就想看小紅姐跳舞。”
士兵們起鬨，對小紅姐的出場激動的歡呼出來。
他們很多人身上都受着傷，甚至有些還躺在地上休養。
但這一刻，都是大口喫着肉，大口喝着酒，大聲的歡笑着。
好像......沒有人處於悲傷之中。
白天激烈的戰場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就是戰場！
用歡笑來麻木悲傷，用堅強來代替軟弱。
哭，是留給自己獨處的時候。
笑，是告訴同伴我還值得你將後背交給我。
喫、喝、看跳舞好一會兒之後。
孫宇等衆官吏起身去另一處集合。
昨晚聚在一起的時候，還有十三人。
今晚聚在一起的時候，卻僅剩九人。
失去的四人，在今天的抵禦中壯烈犧牲。
九人靠在篝火旁邊，手中端着濃烈的酒水。
他們武裝都沒有脫下，坐下來的動作很難適應。
沒辦法，擔心異族夜間突襲，只能時刻做好作戰準備。
衆人沉默，沒有人言語，就那樣定定的盯着眼前的篝火。
最終，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終於有人開口打破這場沉默。
“將軍，我們等得來援軍嗎？”
副將徐皓晨聲音嘶啞開口。
今天的戰況比昨天還要激烈，他守的西城門差點被攻破。
如果明天還是這麼激烈的攻勢，他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守得住。
“我們肯定能等來援軍！”
“李靖軍神不會放棄我們。”
“柴紹鎮軍大將軍不會放棄我們。”
“長安城的陛下肯定也不會放棄我們。”
孫宇將軍沉聲開口，語氣顯得非常的堅定。
主將者，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以身作則，給周圍的士兵當做榜樣。
只有這樣，衆將士纔會生出信心，才能堅守到最後也不會放棄守城！
實際上，孫宇也不敢保證能不能等來援軍。
孫宇將軍站起來，帶着衆將士巡視全城，以穩定軍心。
城牆上，孫宇等人巡視到這裏。
夜裏守城的，大部分都是重傷的士兵。
他們已經難以再戰，但是觀察情況還是可以。
這些重傷的士兵，想發揮離世前的最後餘溫。
想給有力氣繼續戰鬥的兄弟們爭取多一些休息時間。
城牆上，一排靠着圍牆才能站穩的士兵在監察外面情況。
“將軍，你說......”
“我們鎮守河倉城，以後會有人記得嗎？”
一個受了重傷的士兵頗有些艱難開口。
他的右手從肩膀處被斬下，傷口處雖然進行過簡單的包紮，但上面依舊滲出血水。
以這種程度的嚴重受傷，在加上現在的醫療條件和惡劣環境，怕是活不了多少天的。
士兵的眼神中帶着希冀，綻放出異樣的光芒。
許多人聞言都是心裏直接泛酸，眼眶也隨之溼潤。
死又有何懼？
他們所害怕的是......
被遺忘！
歷史，也從不會記住這些！
“會的！”
“我已經讓人將守城的名單列好，讓人帶回長安城交給陛下，請修......烈士祠。”
“你劉老實的名字，就在上面的第十八個，知道什麼意思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孫宇雙眼通紅，死死地咬着牙，語氣篤定。
在決定守城的時候，孫宇就已經抱着赴死的決心。
他覺得不能寒了在場將士們的心，於是連夜讓人寫下他們的名字。
希望陛下能夠憐惜，希望朝廷能夠允許......立烈士祠，以慰先靈。
這是一支明知道會死，但依舊選擇留下來抵擋異族的軍隊。
“嘻嘻，那就好。”
“俺是回不去了呀......”
“只希望能......光耀一次門楣。”
劉老實的眼神極爲複雜，慘然笑了笑說道。
他想起家鄉的老母親，想起村口的那頭老黃狗，想起隔壁的翠花......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但是俺不後悔，俺是在守護國家，俺是在守護家園。
孫宇右手揚起，想要重重拍一下劉老實的肩膀。
但是看到劉老實整條手臂都沒有，重拍化作輕拍。
“堅持住，再堅持一天，我們的援軍就能來到，我們就能回家！”
孫宇哽咽開口。
劉老實可能不行了。
他失去手臂的時候還在抵抗異族。
錯過最合適止血的時間，現在是一口氣在撐着而已。
“嗯，堅持住，堅持就是勝利。”
劉老實堅定開口，雙眸更加閃亮。
孫宇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帶着副將徐皓晨等人繼續向下一個地方而去。
像劉老實這樣情況的士兵有不少，像白天大壯那樣犧牲的更多。
孫宇都不敢統計現在還剩下多少士兵，怕忍不住要奔潰。
突然間。
西城門響起淒厲的號角聲。
“嗚嗚嗚嗚嗚嗚嗚......”
孫宇等人渾身一震，副將徐皓晨招呼都來不及打，就往西城門方向衝回去。
城中央在喝酒看跳舞的士兵全都停止下來，隨後東西兩城門的士兵立即迴歸原處。
西城門......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