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蘅側退一步,飛快的拿起茶几上的天青色茶杯,照着聶玢玉的臉猛的一潑。

    聶玢玉閃躲不及,當即被潑了一臉茶葉,又因爲閉着眼睛看不清地面,一下子撞在茶几角,摔了個四腳朝天。

    “聶纖凝,你找死...”

    聶玢玉拼命抹掉臉上的茶葉,氣得咬牙切齒。

    可當她擡起頭,卻對上一雙漩渦似的雙眸,幽暗深沉,比世上任何一雙眼睛都要凌厲。

    頓時,滔天怒火化爲烏有,澆滅憤怒的是恐懼。

    所有人都驚呆了,全不可置信的看着厲元蘅。

    謝姝最先反應過來,跑過去扶起聶玢玉:“好你個聶纖凝,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打我女兒。

    嗬,難不成這訂了婚,剛剛攀扯上厲家就不把我們聶家老老小小放在眼裏了。

    哦對了,我怎麼忘了,一個訂婚當天就胡亂勾搭的不檢點女人,厲家怎麼可能看得上。”

    厲元蘅看了眼聶纖凝的方向,目光含着惱火。

    這種跟潑婦吵架的事情,難道不是她該乾的嗎,就這麼看着?

    “厲家看不上我,難道看得上你女兒?”他陰沉着臉道。

    “聶纖凝,你不過是一個沒人要的賠錢貨,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大呼小叫?”謝姝面色陰沉,口不擇言:

    “劉福,給我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關起來,關她個三天三夜長長記性,好讓她清醒清醒,如今的聶家,究竟是誰在做主!”

    謝姝身後不遠處,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立刻快步走近,上去就要鉗住厲元蘅的胳膊。

    “放肆!”忽而一聲怒斥炸開,恰似鏡湖投入石巨石,浪濤激盪。

    厲元蘅是什麼人,一向威武慣了的,誰見着他不得低聲下氣,今天被一蠻橫婦人當面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誰知他話音剛落,胳膊忽然一緊,一雙手牢牢將他困住。

    “還敢說放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還不快點拿繩子來,今天我非要把這個小賤人關起來不可!”

    因爲憤怒,謝姝的戰鬥力大得驚人,她死死抱着厲元蘅,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剛剛厲元蘅陰冷可怕的樣子。

    厲元蘅臉色難看至極,中年女人濃重的氣息直往鼻子裏衝,大喇叭似的叫聲幾乎震破他的耳膜。

    最讓他難以忍受的,他竟然被這個女人抱住了!

    他知道謝姝出身市井,不如其他豪門貴婦恪守禮儀,卻沒料到此人竟然這樣難纏。

    “聶家出了你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不好好教訓你,我對不起老爺子臨行託付的責任。”

    這世上最折磨人的噪音還在繼續,厲元蘅噁心得要死,拼命扭動身體掙扎。

    要是從前,以他的力氣,謝姝這樣的他能打一百個,不,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跟他說話,更不配讓他動手。

    聶纖凝,都怪那個該死的聶纖凝。

    她明明就在,卻幹看着不動,該死的她就是故意的。

    “放開我姐姐!”聶景碩正準備幫忙,卻看到劉福拿着繩子進來,趕忙撲過去擋住管家:“你敢綁我姐姐,我跟你拼命!”

    劉福擰笑着看了一眼聶景碩,揮手招來幾個人,瞬間就把他抓住。

    聶景碩漲紅了臉拼命掙扎,卻被按在地上,眼底全是憤怒與不甘。

    “住手!”

    忽然,一聲冰冷的話音從無人的角落傳來,彷彿惡魔伸出利爪,一點一點逼近衆人的心。

    謝姝臉色一白,不可置信的回過頭。

    戾氣翻涌,光華璀璨的水晶燈失了顏色。

    來人眉目微垂,縱然不發一言,陰翳的氣息也已衝破身體的桎梏。

    她一步一步靠近,一點一點蠶食在場所有人僅剩的一絲理智。

    “放開他!”

    她凌厲的目光一掃,仿若天生的王者。

    謝姝顫巍巍放開厲元蘅,卻發現煞神並沒有看自己,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幾個按着聶景碩的下人正瑟瑟發抖。

    “呼啦。”五六個下人做鳥獸散。

    聶纖凝懶得搭理這些嘍囉,過去將聶景碩扶起來,“你沒事吧?”

    聶景碩滿是不解,不動聲色的抽走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厲元蘅,後者的臉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姐,你怎麼樣?”聶景碩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厲元蘅跟前,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確認無礙,才稍微緩了口氣。

    厲元蘅卻冷冷睨了他一眼,報復似的道:“我能有什麼事?”

    說完,他狀若無意的望向聶纖凝,恰好她也看着他,眉頭緊鎖,顯然不滿他對聶景碩的態度。

    一場無聲的戰爭打響,二人以目光互相質問,硝煙瀰漫,偌大的客廳氣壓瞬間低迷。

    卻是聶纖凝先移開目光,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時隔多日,諸位再次讓在下刮目相看。”

    聶纖凝冷冷一笑,無形的威壓立刻四散,如同利爪掐着所有人的咽喉。

    這般強大的氣場之下,沒人敢直視她的眼睛,所有人都想被忽略。

    “莫不是上次我的話被大家遺忘了?”聶纖凝忽然勾了勾脣角,精緻到近乎完美臉龐上浮現出危險的笑:

    “不如,我來幫大家回想一下?”

    男性的外表,女人的心,她的語調與目光無法全然改變,因此便成就了這副矛盾卻又融洽的模樣,陰翳冷酷。

    “厲先生,您...什麼時候來的?”謝姝整個人都懵了,邊說邊往後退,因爲這座煞神此時正往她這邊走來。

    求救的望向聶城風,後者面露難色,連個屁都不敢放。

    又看向侄女,目光哀求,再無之前的囂張嘴臉。

    厲元蘅厭惡的避開眼睛,謝姝最後的希望破滅。

    “堂嬸進門的時候就在了。”聶纖凝悠然開口,說話的語氣很像貓逗老鼠。

    謝姝頓時面無人色,這副模樣落在聶纖凝眼裏,只覺得異常諷刺。

    “誤會,都是誤會。”謝姝扯出乾巴巴的笑,討好的退後幾步:“厲先生,我只是想嚇唬嚇唬……”

    這個蒼白的解釋連她自己都說不下去,聲音越來越低,像只沒喫飽的蒼蠅。

    “聽說聶家門規森嚴,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聶纖凝露出森然的笑:“二嬸,你說是麼?”

    聶家確實有着齊整的家規,家主在的時候秉公行事,後來他外出調養,這家規便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因爲謝姝當家,她自己就做了不少惡事。

    “對,對……”謝姝賠着笑臉,冷汗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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