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窗外的商業街開始展現屬於夜晚的迷離光惑。
慕溫萱臉上的笑是夜汐染非常熟悉的……
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彷彿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果然沒有失憶。”夜汐染用了毫無波瀾的陳述語氣。
“是哥哥讓我假裝失憶的。”慕溫萱歉疚的說道：“他說這樣可以更順利的把我接回家。”
夜汐染點頭：“他一直都很替你着想。”
這反應讓慕溫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演下去了，只能做出愣愣看着她的模樣。
短暫的沉默之後，夜汐染笑了笑：“我已經幾次提出離婚，是他不同意。我覺得你的委屈需要跟他說，而不是我。”
慕溫萱微微垂眸，眼裏染上水光：“染染姐，我沒有想讓你跟哥哥離婚，我只是……”
“慕溫萱，婊裏婊氣的女人特別討人厭。”夜汐染輕輕推開面前沒喝過一口的果汁杯：“是什麼讓你覺得現在的我仍然會被你當傻子騙？”
聽着她毫不留情的話，慕溫萱臉色變了變，眼裏的惡毒不可遏制的泄露出來。
既然挑明瞭說，誰也不用裝了……
“快十一年了，你一天比一天更令人厭惡！”慕溫萱終於用咬牙切齒的口吻說出藏在心裏的積怨。
“我更想知道我究竟哪裏讓你討厭了。”夜汐染拄着頭，探究的看着慕溫萱：“你愛的男人我還你了，也落得現在這個下場，你還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慕溫萱並沒有因爲夜汐染的反問而慌亂，笑的格外得意：“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那些你在意卻查不到的真相。”
夜汐染心尖輕顫。
直覺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卻沒有打斷，淡漠的等着她繼續開口。
“你應該很想知道你孩子的屍體被丟到哪裏了吧？”慕溫萱揚了揚眉毛：“想不想知道你從懸崖上掉下去後，慕言沉在做什麼？爲什麼沒幫你兒子收屍？”
這個話題，終於讓夜汐染臉上最近一直帶的冷漠面具有了清晰的裂痕。
誠誠，那個她還沒來得及看一眼的可憐孩子……她的確渴望知道那時究竟是怎樣的場景。
“你們把誠誠丟到哪裏去了？”夜汐染捏緊雙拳，雙眸泛着紅光，惡狠狠的看着慕溫萱。
慕溫萱更加得意地笑得很大聲：“你的確是個好媽媽，比我好。哪怕陷入半昏迷的狀態，在送去醫院的路上，你仍舊撐着把孩子生下來了……那時他還活着……”
夜汐染心尖重重一跳，提高聲音質問道：“什麼意思？你說誠誠還活着？把話說清楚！”
“後來你們母子被送到醫院，你大出血需要手術，孩子……”慕溫萱聲音頓了頓，勉強收住笑：“慕言沉那時已經知道我懷孕了，壓根沒想讓他活下去……”
這樣的話夜汐染不想相信，可是慕言沉始終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她騙不了自己……
他不喜歡她的孩子，也不期待孩子出生，甚至連孕肚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如果不是慕家人想要孫子，他肯定在得知她懷孕的第一時間就帶她去做流產了。
而後來他對懷孕的慕溫萱，是截然相反的態度。
“劉媽還真是個忠僕。她爲了保護你的孩子，用盡渾身解數，東躲西藏，可惜還是跟孩子一起葬身火海了。”
她就是喜歡看夜汐染逐漸崩潰的樣子……
從她說起孩子的時候，夜汐染已經懵了。整個人彷彿被撕裂開，痛得渾身發抖，不敢呼吸。
她一直以爲當時被重重踢一腳又加上溺水，孩子在肚子裏就沒了……
萬萬沒想到，她的孩子竟然是被慕言沉親手逼死的！
看着夜汐染的表情越來越痛苦，甚至出現了崩潰邊緣的絕望，慕溫萱心情更加愉悅。
“你知道爲什麼他不願意跟你離婚嗎？”慕溫萱輕笑：“因爲我們的女兒要做骨髓移植，你剛好配型成功。三個月以後做了移植手術，就算你不願意離婚，他都不會要你。”
夜汐染睫毛狠狠顫動了幾下。
最後一個疑問……也終於有了答案……
她曾經掏心掏肺愛過的人，竟然這麼算計她啊！
慕溫萱說完話便離開了。
夜汐染一個人坐在那，直到服務生來提醒她要打烊了，才踉踉蹌蹌的離開。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打在身上很冷，讓她抑制不住的發抖。
街道上的燈光在雨霧裏變得迷茫，就像夜汐染巨痛過後的眼睛。
聽到這樣的真相，恨嗎？
可她已經恨不起來了……
黑色的邁巴赫從後面飛速駛來，精準的停在她身邊。
剎車聲刺耳，讓她下意識的轉頭。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穿過雨霧，匆匆走到面前，將手上的外套緊緊裹在她身上，順勢把她打橫抱起來。
夜汐染沒有掙扎也沒有拒絕，只是目光怔然的看着他緊繃的下顎。
車門關緊，發出悶響，阻隔了所有潮溼和寒冷。
慕言沉始終緊繃着臉，拿過毛巾給她擦頭髮。
夜汐染伸出左手，顫抖着按在慕言沉的心口處。
心跳強健而有力……
“明明有心的，爲什麼這麼狠……”
慕言沉的動作猝然一頓：“什麼意思？”
“誠誠也是你的骨肉，你怎麼捨得？虎毒不食子……”夜汐染放在他心口得手緩緩收緊，將他灰黑色的襯衫攥成一團。
“你又聽到了什麼話？”慕言沉心中一顫，臉色陡然一冷。
夜汐染咬住了下脣，眸中帶着滿溢的水光：“不要他可以不理他，不承認他，爲什麼要逼死他……”
慕言沉摟着她的手微微僵硬：“誰說我不要他？”
夜汐染沒回答，緩緩鬆開手。
車裏沒有人開口，安靜的令人心慌。
此刻的夜汐染卻出奇的平靜。
人真到了最絕望的時候，原來是不會有任何情緒的……
不會恨誰，也不會自責。
原來一切都會變得毫無知覺……
“夜汐染，說話！”慕言沉捏緊她的肩膀，一貫冷涼的聲音摻雜些許憂心。
夜汐染仍舊安安靜靜的，沒有迴應他的低吼，整個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慕言沉的手機響起了新消息的提示音，震盪在兩個人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