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靜的跟他對視片刻,慢慢坐了起來。
“我先去洗個澡,你去忙工作吧。”
“我抱你去。”慕言沉說罷,直接抱起她走進浴室。
雖然很多事心裏想通了,可是對他的抗拒卻是下意識的,以至於她的身體始終緊繃着。
直到溫水包裹住全身,她才慢慢放鬆下來,眼裏最後的迷霧也散了,變得越發堅定。
她不是個矯情的人,做了決定就會一條路走到黑。
只不過她還需要一點點時間適應而已。
慕言沉幫她把衣服找好才離開臥室。
她自己親手繡的長袖旗袍款連衣裙,這時候穿倒是蠻合適的。
夜汐染對着鏡子轉一圈,無奈的拍了拍小腹……
人沒胖太多,其他地方都好,只有腹部線條配這條裙子看起來有些突兀。
聽到腳步聲,慕言沉擡頭朝樓梯口看了一眼。
夜汐染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半點哭過的痕跡,甚至眉眼之間帶着淡笑。
這讓他徹底鬆了口氣,繼續專心陪誠誠玩。
夜汐染坐到沙發上,託着下巴,饒有興致的看着坐在純毛地毯上一起拼樂高的父子。
兩個人認真的模樣一看就是親生的,連皺眉的表情都神同步。
樂高的圖紙並不複雜,但是很厚,一層一層的圖例看得人眼花,每塊積木又特別小……
夜汐染對這項累眼、耗時又費腦的遊戲一點興趣都沒有!
但是她對他們的賭注挺感興趣的……
夜汐染等了一會兒,覺得按照他們現在的進度看,睡覺之前是沒可能拼出勝負了,乾脆起身去廚房找邱絮。
“邱阿姨,家裏還有沒有酸奶?”
“……就剩一瓶被小少爺拿走了,出去採買的人還沒回來。”邱絮無奈說道。
“哦,你忙吧。”夜汐染揉了揉胃。
胃裏不太舒服,想喝點酸奶都沒有……太慘了……
正要轉身回客廳,誠誠抱着酸奶跑過來,塞到她手中,又笑着跑了。
夜汐染愣了一下,快步跟上去。
父子倆已經轉戰花園鬧騰去了。
茶几上的樂高並沒有拼完,不過勝負已經很明顯了……
誠誠那邊已經初具規模,而慕言沉……就是一個地基。
所以……兒子給她贏了瓶酸奶?
被兒子寵的感覺真不錯!
夜汐染站在窗邊,聽着外面誠誠的笑聲,看着手中的酸奶,無聲的勾了勾嘴角。
如果日子可以這樣繼續過下去,兒子每天都會這麼開心,她一切的割捨都值得了。
……
簽完正式合同,夜氏絹繡又回到夜汐染手中。
她收回父母的產業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繡藝和夜氏絹繡進行合併重組。
公司註冊名稱繼續保留繡藝,夜氏絹繡爲主打品牌存在。
這樣既不影響原來繡藝的客戶,也可以讓夜氏絹繡繼續發揮品牌優勢。
得知夜氏絹繡又回到夜汐染手中的消息,很多已經辭職的老人在第一時間找到還在職的同事詢問招聘情況。
他們愛這個品牌,可是他們也得生活。
都不算什麼高精尖人才,也不年輕了……要不是忍不下去,誰願意跳槽?
自從夜汐染走後,夜氏絹繡在慕溫萱手中徹底變了模樣,他們當時真的是忍不下去了……
業務上的事不用她操心,這方面她不能不管。
慕言沉眼光毒辣,幫她選的這個職業經理人的能力沒的說。
雖然不說遊刃有餘,卻並沒有因爲忽然多出的一大攤子事兒而手忙腳亂。
在慕氏見過夜氏絹繡的老員工,寒暄之後,夜汐染見時間差不多,便離開了。
走到一樓接待廳時,熟悉的身影倏然闖入視線,讓她的步子頓了頓。
周南鈞正插着手臂,倚在門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夜汐染並沒有迴避,笑着上前:“小叔?你怎麼來這裏找我了?”
“去我車裏聊聊?”周南鈞挑眉。
夜汐染無奈的搖頭:“在這裏說吧。最近總是頭暈,車裏太悶。”
這麼明顯的藉口……
周南鈞沉着臉去了門口的長椅。
夜汐染輕輕嘆氣,快步跟上去,坐在了他旁邊。
明明就半個多月沒見,周南鈞看着憔悴了不少。
身上的正裝有算不明顯的褶皺,眼裏佈滿紅血絲,光澤暗淡……
甚至胡茬都沒刮!
以前心裏知道他有四十歲了,也會用年紀開他玩笑,卻總覺得他還是個年輕小夥子。
此時看着他,夜汐染第一次覺得他是真有那麼大年紀了……
周南鈞拿出支菸捏在手裏,也在側頭打量她。
打底褲,就行款式的孕婦裙,素顏……
她變了,也沒變。
看起來哪裏都沒變,可是眼神卻變了。
以前的她,哪怕受了那麼多傷害,眼裏的光亮熄了又亮,亮了又熄,卻可以讓人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傷心難過,單純快樂,後悔愧疚……
而現在,再也沒有一個詞可以精準的形容她的眼神。
小白團子那雙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終究還是消失了……
“跟他和好了?喫虧沒夠?”周南鈞開口。
夜汐染輕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現在已經顧不上自己了,誠誠和他們能快樂長大就好。”
“破罐子破摔?”周南鈞伸手摸了摸,很快收回手。
“倒也沒有,你看我這不還是努力賺錢呢?”夜汐染笑眯眯地說道。
而這個笑,過了臉,上了眼,卻沒走心。
周南鈞忽然很討厭她這個態度和表情。
“夜汐染,我在跟你好好說話。”周南鈞聲音嚴厲許多:“這兩個孩子的事,你告訴他了嗎?”
“沒有。”夜汐染聳聳肩,漫不經心的說道:“他說誰的他都養,我就沒解釋了。生下來自然就知道誰是親爹了,不急。”
周南鈞微微一愣。
果然慕言沉是比他認爲的更在意夜汐染!
可惜這方面他做錯太多事,生生逼得愛他的女人心死如灰。
心死了,想救活就很難了……尤其還是夜汐染這麼犟的……
“小叔,你不用擔心,我現在挺好的。”夜汐染認真的說道。
周南鈞戳了戳她的額角。
不擔心……纔怪!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他能自欺欺人的護住她幾年,卻不能護着她一輩子。
路對面的咖啡廳,坐在落地窗後排的位置的兩個女人,面色各異的看着他們親暱的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