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沉聞言心中重重一顫，大步走進去，仔細查看夜汐染的狀態。
她的雙眸仍舊是閉着的，眉心卻蹙得很緊，眼球轉動得飛快。
“染染，醒來！睜眼！”慕言沉輕輕拍着她的臉頰，急切的喊她。
最後一個字出口，牀上的人倏然睜開眼，原本就大的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她的心口劇烈的起伏，很努力的在呼吸，可惜雙眸沒有聚焦，渙散模樣彷彿還沉浸在噩夢裏。
饒是這樣，也足以讓一貫冷厲的慕言沉眼中溢滿欣喜，喉間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
他坐在牀邊，小心翼翼的捧着夜汐染的臉頰，一瞬不瞬得看着她的反應。
不多時，她的喘息漸漸平穩，雙眸的光亮慢慢匯聚，最終落在他的臉上。
她的目光比初見時更清澈，一雙大眼睛閃動着繁星一般的光亮。
慕言沉緊張的等着她開口，哪怕跟他吵跟他鬧……
然而夜汐染的眼神沒有停留多久，便又重新渙散開，失去了所有神采，重新閉上睡過去。
“染染，染染！”慕言沉焦急的吼道：“叫醫生來！”
夜汐染沒有在吵嚷聲中再次醒來，重新陷入深深的夢境中。
一直留在秦山別墅負責她每天病情檢查和記錄的醫生，匆匆趕來確認她的情況。
小翠將嚇到不知所措的悅悅抱回到房間裏安撫，邱絮留在門口等着檢查結果。
“先生，太太已經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了。她現在只是在睡覺，睡醒就沒事了。”這次醫生徹底鬆了口氣。
人醒了，也就意味着他們能跟快離開這裏了……每天對着那張駭人的冷臉彙報病情，遲早會猝死！
“要睡多久？”慕言沉緊繃着全身問道。
醫生無奈搖頭：“不好說，可能很快，也可能要睡到明早……”
慕言沉眼神微微一冷，抿脣坐到牀邊盯着夜汐染。
醫生和助手互相看了一眼，收拾好東西，下樓回到他們的房間。
夜幕降臨，房間裏的燈刻意調暗了些。
夜汐染睫毛輕輕扇動幾下，緩緩睜開眼。
這次她的眼神沒有渙散，適應了這不算強的光線便聚焦在慕言沉的臉上。
“一個月了，終於肯醒了？”
因爲緊張和激動，他說話時有些走音。
夜汐染眨了眨眼，好奇的問道：“你是……誰？”
慕言沉後面想要說的所有話都被這三個字噎在了心口。
她問……他是誰？她竟然忘了他是誰？
慕言沉猛的起身走到門口，失控的將醫生吼上了樓。
又是一系列細緻的檢查，最終醫生得出的結論是夜汐染因爲受到了過度刺激，導致的迴避型失憶。
換句話說……
一個人已經痛到極致，除非遺忘，不然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了……
她心裏還有放不下的東西，捨不得就比離開，所以才選擇這樣的方式讓自己能堅持活下去。
慕言沉聽醫生說完病情，輕輕推開房門，邱絮正在喂夜汐染喝粥。
聽到門聲，她下意識的轉頭看過去。
房間裏的鳳凰已經調成正常的亮度，能清晰的看到她眼裏再也沒有迷霧和痛苦，晶亮的雙眸比泉水清透……
慕言沉的雙腳釘在原地，沒有勇氣再朝前多走一步。
直到此刻他才無比清醒的意識到，這些年他究竟給夜汐染帶來了什麼樣的傷害和改變。
這雙眼睛曾經照亮了他灰暗的心，他卻親手掐滅了所有攝人心魄的光芒。
因爲……他下意識的懼怕這樣的明亮……
“邱阿姨，他是誰？看起來好嚇人……”
夜汐染緊張的拉住邱絮的手，臉上多了些惶恐。
她不記得慕言沉，卻記得邱絮……
只是記憶仍停留在喜繡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到家裏來。
邱絮尷尬的看着慕言沉，跟她解釋道：“他叫慕言沉，是家裏的男主人，也是你的……”
“我是你的老公。”
慕言沉接過邱絮的話，捏緊雙拳，壓住心裏所有紛雜的情緒，故作淡定的走到夜汐染的牀邊。
“老公？”夜汐染奇怪的看着他，又看向邱絮：“我什麼時候結過婚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慕言沉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儘量用輕柔的聲音解釋：“不記得沒關係，慢慢都會想起來的。”
夜汐染眨着大眼睛，輕輕按了按心口：“你真的是我老公？爲什麼看到你，我心裏沒有任何感覺？我們沒有感情吧？是聯姻？閃婚？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一連串的問題，讓慕言沉心裏憋悶之餘，又覺得她的腦洞有點可愛：“我們是正常戀愛結婚的。你追了我十年，都忘了？”
“十年？還是我追你？”夜汐染感覺被雷劈了。
十年！
相識，相愛，結婚……
這是個漫長到連歲月都可以長出皺紋的時間……
就算她忘記一部分記憶，沒道理偏偏忘記跟他相關的那段吧？
這裏面一定有問題！
思及此，夜汐染眸光倏然一冷，戒備的看着慕言沉：“你說是我老公，有證據嗎？結婚證呢？我要看看！”
慕言沉好不容易維持住的滿身溫柔徹底崩了。
結婚證現在肯是沒有了，手上只剩下個離婚證。
好在慕言沉反應快，立刻將快要散去的溫柔重聚：“結婚證不在這裏，晚些我讓助理拿過來給你看。”
夜汐染將信將疑的看着他，戒備和疏離並沒有少。
這樣的表情讓慕言沉心裏更加憋悶。
她失憶了，卻感覺比以前聰明瞭，哄都哄不住……
悅悅得知媽媽這次真的醒了，激動的闖進屋，撲到夜汐染懷裏：“媽媽！媽媽終於醒了！”
夜汐染震驚的擡起雙手，一動不動的看着自己懷裏毛茸茸的腦袋，碰一下都不敢。
“邱，邱阿姨，我，我有孩子了？”
“孩子”兩個字出口，心口處涌出一陣劇痛，她的臉色猛的一白，眼淚順着臉頰悄然滾落。
慕言沉見狀趕緊將孩子從她懷裏拎出來交給小翠，厲聲呵斥悅悅不要來吵夜汐染。
一心只想要媽媽的悅悅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哪了，哭得悽悽慘慘。
聽着孩子的哭聲，夜汐染的心彷彿被一雙手狠狠鉗住，每跳動一下都會捲起鋪天蓋地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