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那孩子心裏有恨，也的確該恨。
顏語深吸一口氣，妥協的點頭：“好，我最近就開始動手。”
從醫院出來，她一個人坐在車裏沉思許久……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來回劃過幾次，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茶樓走廊盡頭清雅的包間裏，慕中傑和顏語面對面坐着。
二人中間擺放着一壺泡好的綠茶……
包間的空間不大，溢滿茶香。
時光溫婉，舊夢乍現，最是傷情。
這幾十年，兩個人默契的互相躲着，見面的次數不多。
每次都是實在避不開了，纔會互相看一眼。
約着單獨見面還是歷史頭一回。
顏語喝了口茶，擡眸看向慕中傑：“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慕中傑放下茶杯，面無表情的答道：“言沉做事有分寸，我不會過多幹涉。”
自從夜汐染流產之後，慕言沉做事他都不會過問。
頂多就是……看着小兩口的感情艱難，把他倆往一起推一推罷了。
顏語看到慕中傑的模樣，猝然冷笑：“你的意思是，你明知道他這麼做，還縱容他？”
“現在慕氏是他的，我早就退休了，想管也管不着。”慕中傑給自己斟滿茶水，又給顏語斟滿。
如今的二人，五官未變，卻多了滄桑的痕跡。
看着慕中傑滿身的棱角和冰霜變得柔和，顏語有些怔然。
她完全無法將現在的他和幾十年前那個人聯繫在一起。
那時他滿身鋒芒，大有誰擋路就殺誰的架勢……
除了他們離婚這件事，任何事都沒可能逆着他的性子來。
因此她離婚也付出了極爲慘重的代價……
“周家不是普通的小家族，隨便就能捏死。言沉這樣鬧下去，只能是兩敗俱傷的結果。”顏語語氣稍顯急促，用力捏緊茶杯。
慕中傑的情緒並沒有任何波動，脣角帶着薄笑，抿了口茶：“小語，你馬上要到五十五歲生日了吧？”
說正經事呢，倏然被問到這個問題，顏語微微一愣……
繼而蹙眉點頭：“下個月。”
“我比你大五歲，他比你大十歲，咱們歲數都不小了。”慕中傑眼神中多了幾分悵然：“那些利益帶不進棺材，斤斤計較只是在浪費時間。”
這次顏語聽明白了，卻露出極致的諷刺：“大半輩子以利益爲重的慕中傑，居然能說出這種話？我沒聽錯吧！”
慕中傑只是風輕雲淡的笑笑。
以前兩個人在一起時，他沉默冷情，她嘟嘟逼人……
時隔幾十年後，兩個人再次單獨見面，相處方式居然還是沒變。
“慕中傑，我今天來找你，就是要你一個態度。”顏語收斂起情緒，平靜的問道：“你確定不插手這件事？”
慕中傑點頭：“我已經把我的立場說得很明白了。孩子們的事情，讓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哪怕他們的方式是玉石俱焚，你都不在意？”顏語目光閃過一抹厲色。
慕中傑輕笑，指尖在茶杯口拂過：“不重要。”
“好！你別後悔。”顏語說罷，起身離開了包間。
後悔？
這輩子最後悔的事都做過了，還有什麼事值得他後悔？
……
就在幾個人忙得無暇分身時，慕中添用常用的手機號給夜汐染髮來了一串地址。
位置是一個知名酒吧，連桌號都寫清楚了。
平時他們都是暗暗聯繫，不會用這種很容易就被查到的方式……
夜汐染第一眼看到時也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明白慕中添的意思了。
他就是要大大方方的約她見面！
這樣一反常態的舉動，讓夜汐染在不安的同時，又隱隱有些激動。
一定是因爲查的事情有重大突破，慕中添纔會這麼做！
夜汐染趕緊換上衣服，找藉口出了門。
那一串地址對於她來說就像潘多拉的盒子，哪怕裏面全部是痛苦，也必須打開。
走進酒吧，立刻有人將她帶去卡座。
慕中添已經在那等着了。
見到她過來，他笑得賤兮兮的對她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夜汐染蹙眉坐下，微微緊張的等着他的下文。
慕中添取下右耳的耳機遞給她……
戴上耳機的瞬間，男人帶着醉意的說話聲倏然傳了出來。
“嗨！不是我吹牛啊！這輩子我幹過最爽的事就是搞死一對老夫妻！那一票賺了二百萬！”
“對對，就是那起車禍！剎車失靈，連人帶車從山崖飛下去，都摔碎了！”
“我是專業的！只要我不說，根本誰也查不出來！”
“死的那兩個老的有錢，想搞死他們的那家更有錢！”
酒吧聲音嘈雜，夜汐染只能聽清這一個人的聲音，他身邊其他人說什麼都聽不到。
她用力捏緊拳頭，指甲嵌入皮肉都毫無察覺。
說話的這個人是小五，她口中的那對老夫妻就是自己的父母……
她敢肯定！
滔天的恨意從身體每個毛孔噴涌而出，幾乎要將她所以的理智吞噬殆盡。
慕中添在她的眼前打了個響指，將她的思緒強行拉回來，而後指向門口。
酒吧的音樂聲驟然停止，門口快步走進來四名警察。
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將一名個子不高，瘦瘦小小的男人按在桌面上。
與此同時，慕中添一把握住夜汐染的手腕，將她拉到了狼狽的小五面前，得意地說道：“嘿！終於讓爺逮到你了吧！多虧你還記得自己有個奶奶，不然下輩子都沒機會抓住你。”
小五不可置信的看着慕中添和夜汐染，眼裏帶着幾分驚恐和恨意：“你們，你們居然利用我奶奶……”
夜汐染聽不懂慕中添的話，只是恨恨的看着小五。
腦中不斷翻滾着剛剛他說的那些內容，恨不能將他釘死在桌上！
“先生、女士，我們在執行公務，有什麼事到警局說吧……我們現在必須把人帶走了。”帶頭的警察嚴肅又客氣的說道。
慕中添側身給他們讓出條路，笑着朝門口擺手。
夜汐染看着小五被帶走，赤紅着雙眸要追上去，卻被慕中添用力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