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所有淡然都在慕言沉說完這句話後碎成了一把把尖刀，懸在對方面前。
“就算是同歸於盡，我也不會給你歪曲事實的機會！”展斐低吼。
“歪曲事實？那怎麼解釋蘭澎把蘭家織布廠拱手送給夜家的舉動呢？他死了，理所當然拿到這些產業的人，除了你就是溫玲……”慕言沉挑眉：“拿協議大做文章，最多就是隱瞞真相，改變不了事實。”
事情驟然曝光，他擔又心夜汐染，沒來得及好好思考。
一整晚理清思路，加上剛剛試探展斐的反應，他有十成把握，蘭澎跟夜家二老簽訂的協議，就是爲了防着蘭展和溫玲！
蘭澎跟夜汐哲的性格很像，並不是經營公司的最佳人選，可是他並不傻。
防着溫玲就罷了，蘭展是他的親哥哥，他竟然寧可便宜外人也要防着他？
這點慕言沉到現在也沒想通。
“我告訴你，就算你鉚足了勁污衊我，給我注射一百種病毒，我也不會把東西給你！”展斐雙眸終於被紅光佔滿：“你的女人和女兒都得死！所有人都要在一輩子都無法拜託的痛苦中才公平！”
慕言沉絲毫沒有憤怒，起身理了理身上的休閒裝，沒有在給他一個餘：“既然展先生堅持，我也不多說了，反悔隨時聯繫我。”
原本也沒想着一次能逼他答應。
這件事本來就是互相拼心氣神兒的事，他賭沒有完成復仇的展斐更怕死，而展斐則是賭他更怕夜汐染和戀戀出事。
兩邊的醫生或許都能研製出治療的藥物，也許不能，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慕言沉不敢把所有籌碼都壓在這上面，又不能坐那等着。
他不是不害怕，只是從小就明白，敵人打定主意要對付自己，認慫是沒用的……
跟展斐鬥法，至少可以給夜汐染搶出更多機會。
展斐用冷哼送走了慕言沉。
門關上的一瞬間，他抓起茶杯，狠狠摔倒地上。
杯子碎裂，就像他怎麼都湊不起來淡漠。
慕言沉算計給他注射藥物不算，竟然還到他的家裏威脅他、羞辱他！
當他好欺負嗎？
就算是同歸於盡，他也不會把東西給他的！
慕言沉回到醫院時，劉雯雯也來到夜汐染的病房了，還順路給他們帶精緻的午餐。
夜汐染雖然沒胃口，考慮到在場都是關心她的人，只能硬着頭皮喫。
雖然她的臉色看起來沒那麼蒼白了，見她飯喫得如此艱難，幾個人也忍不住擔心。
慕言沉沉默的坐到沙發上，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劉雯雯抿脣把碗筷遞到了他面前。
越嚴重的問題，解決起來越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不只是拼體力，還要拼腦力……
夜汐哲看到慕言沉滿身冰冷的走進來，便知道事情沒談妥，臉色更加難看，沒好氣的奪過筷子丟到地上：“我妹妹在受苦，你還有臉喫飯？餓死算了！”
這話說的很不給面子，慕言沉脣線緊繃，極力忍耐着火氣。
他不能發火，也不配發火……
夜汐哲說的沒錯，夜汐染在受苦，是他沒解決好問題……
“哥！你別這樣……這件事不能怨他，是展斐太狡猾了。”夜汐染見狀放下碗筷，走過去攔在慕言沉和夜汐哲中間。
十幾年前就這樣，無論大家怎麼勸都不聽，非要去喜歡這個冷心無情的男人！
現在還是這個樣子，給顆糖就喊甜，多疼都不長記性！
慕言沉起身繞到夜汐染身邊，沉默的將她抱起來，放回到病牀上，捏起碗筷喂她喫飯。
他這個樣子，讓夜汐染忍不住心酸。
那麼高傲的一個男人，站在山頂睥睨一切……
如今被哥哥這麼懟，竟然一個字都沒反駁，甚至連憤怒都沒有泄漏半分。
他應該很自責吧……
一腔怒火碰到棉花上，夜汐哲氣得捏緊拳頭，大步衝出了病房。
從知道夜汐染病情那一刻開始，他就難受得恨不能把心挖出來扔了！
劉雯雯見狀趕緊跟出去安慰他。
發生這種事，誰心裏都不好受，可能慕言沉的心裏比任何人都痛苦。
心愛的女人和親生女兒因爲他的疏忽在受苦，而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夜汐哲一路走出醫院，在門口的報亭買了一盒煙。
他從不吸菸，也不喜歡這種嗆人的東西……
可是這會兒整個人憋悶的快要炸了，他急需一個發泄的出口。
劉雯雯輕輕嘆氣，噙着眼淚走過去，將他指尖剛剛點燃還沒遞到嘴邊的菸捲拿了下來。
“會有辦法解決的，你別這樣……”
夜汐哲倏然攥緊煙盒，眼中泛起血光：“如果找不到對症治療的藥物，染染只剩下三個多月的時間……就算那幾專家能及時把新藥給她用上，也只多有半年時間……”
“可是還有半年啊！我們不能把得來不易的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自暴自棄上，要積極想辦法解決問題啊！”劉雯雯用力抹掉眼角的淚水。
夜汐哲惡狠狠地丟掉煙盒，抱住劉雯雯，將頭埋在她的頸間：“我就這一個妹妹，打小當公主寵着，她膝蓋磕破點皮兒我都恨不能替她掉塊肉……我現在心疼的難受……”
恨不能把自己給老天爺……替她受苦，替她死……
劉雯雯說不出話，忍着眼淚，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夜汐哲哭了……
這個姿勢誰都看不到，只有她能感覺到。
一個大男人，心疼哭了，難受得哭了……
是真的疼到骨頭裏了吧。
劉雯雯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她無法感同身受，卻控制不住的心疼自己的愛人。
這種痛，是夫妻間同氣連枝的分擔。
周南鈞剛去病房跟周南聲吵了一架，滿身的戾氣還沒散，走出醫院的大門，一眼便看到報亭旁邊抱頭痛哭的夫妻倆。
他略顯煩躁的走過去，將夜汐哲從劉雯雯的懷裏扯出來，呵斥道：“還沒到哭的時候，你就這麼着急？”
夜汐哲眼裏火光一閃，終歸還是散了。
懟慕言沉他有底氣，面對曾經把他們兄妹帶出火坑，當家人一樣護着的周南鈞，他什麼話都說不出……
即便夜家揹負的罪名也有他的甩過來一份，畢竟是誤傷，他對他們的好，足夠補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