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夫人那遮鼻子的動作很自然，不過林小婉她們也不可能不會注意到。
沈韓氏心裏暗惱，嗔怪地拍了拍她的手，“怎麼？不舒服了？你說你也是的，身子骨本來就不爽利，就該好好在家修養。”
韓夫人搖頭，“也沒有，就是氣嗆到氣口了。”
她望了一眼遠處的山，又環顧了一圈院子，“出來走走，整個人都開闊了，我喜歡這樣的農家小院。”
林小婉：“……！”
你的表情可不太像喜歡農家小院的樣子，有本事你別總想暗暗憋氣啊。
講真，她突然有點懷疑，沈韓氏莫不是在整韓夫人？或者針對的是徐氏？
等趙月梅和趙青青去搬了幾條長凳出來，大家都落了坐，韓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問，“小婉姑娘，不知可否看看你繪的花樣底子？”
另外那兩個夫人立馬精神一振，她們就是爲了這個纔來這個窮山荒溝的，呃，也是有礙於徐氏和沈韓氏的面子。
林小婉隨意點頭，“幾位稍坐。”
起身時，她突然有些意興闌珊，不想和這些人玩了。
……
“小婉姑娘，你這好手藝啊？可都是來自你繼母？”等拿了樣底仔細看過，韓夫人擡頭問林小婉。
“應該是吧，我也不可能天生自帶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其生芥蒂，林小婉聽到韓夫人說繼母，只覺得很刺耳，說話時就不自覺的帶刺了。
韓夫人指腹輕輕的撫過圖案，似乎沉浸在其中，並沒有聽出林小婉話裏的刺，“你繼母是何方人士？有這手藝在京都謀個生都不成問題，又爲何會嫁給一個鄉野鰥夫……”
“藍氏！”沈韓氏厲聲打斷她。
韓夫人被驚醒，臉刷的一下白了。
“呵呵……”林小婉輕笑出聲，“我繼母何方人士韓夫人沒看過資料，應該也聽人說過了，至於爲何會嫁給一個鄉野鰥夫，可能是……她命不好？畢竟也不是誰都有韓夫人這樣好命的，是吧？就像我投胎沒投好，生來就是村姑一樣？”
空氣安靜了。
徐氏和另外兩個夫人眼觀鼻鼻觀心，韓夫人張了張嘴，她想道歉說她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一擡眼就對上了林小婉帶笑的眼睛，她腦子裏‘轟’的一聲，張了張嘴，結果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沈韓氏瞥了她一眼，好氣！但還是得保持微笑，並幫韓夫人圓話。
沈韓氏正要說話，就聽只在一開始過來時開過口，一直顯得有些木訥的趙月梅弱弱的說，“我覺得村姑挺好的。”
趙青青輕淺的一笑，“無所謂好或不好，人各有命。”
“月梅姑娘和青青姑娘通透。”沈韓氏用讚賞的眼光看了趙月梅和趙青青。
“小婉姑娘，是我失言了，我並不是那個意思……”韓夫人臉白了又紅。
林小婉笑着擺了擺手，“沒什麼，其實……韓夫人的想法挺人之常情的，我反倒要多謝韓夫人你呢，這麼高看我秀姨。”
韓夫人一臉赫然，“我只是驚於你……你秀姨的手藝。”
她本也不是什麼能說會道之人，解釋的話也說的乾巴巴的。
林小婉點頭，“嗯，多謝誇獎。”
好無力，好憋屈。
正在這時，黃桂花端着個茶盤出來，“真是失禮了，我們鄉野山村的，只有自制的粗茶……”
她並不知道此前發生了什麼，是真心實意的不好意思，但聽在韓夫人她們耳朵裏，那就是意有所有指了。
“有勞嬸子了。”林小婉連忙起身，接過了茶盤。
平日裏一般都是直接拎着茶壺，拿着茶杯出來的，黃桂花還特意找了茶盤子，將茶壺和茶杯端出來，很講究了。
“這茶是在山上摘了回來，自己炒的，大家嚐嚐看，能喝得慣嗎？”黃桂花擺下幾個碟子又回廚房忙活去了，林小婉先給沈韓氏倒了杯茶。
等她依次給徐氏、韓夫人她們幾人倒了茶，黃桂花又回去端了一碟瓜子、一碟花生、一碟橋餅出來，這在他們村裏是待客的最高規格。
林小婉差一點就說‘桂花嬸，不用忙活這些’。
“嗯，這茶雖不清香，卻別有一番滋味。”沈韓氏嚐了茶，一臉茶驚奇的說道。
林小婉笑了笑，放下了碟子正欲離開的黃桂花隨口說道，“是有一股煙火味吧，我們農戶人家，很多東西都喜歡放到竈上掛着，這樣能保證乾燥不黴。”
“煙火氣……”沈韓氏新奇的問着，又啜了口茶，似乎還咀嚼回味了一下，“原來這就是煙火氣，好特別，突然感覺到了一種風味。”
她說話時，徐氏已經嘗過一口了，“着實挺特別的，以往總聽人說什麼不食人間煙火，這往後啊，我就知道煙火味了。”
“可不就是麼。”沈韓氏深以爲然的點頭，還沒忘了叫韓夫人她們，“你們也快嚐嚐。”
要擱平時，韓夫人是不會嘗的，但因爲之前說錯了話，要是不嘗，豈不就坐實了她瞧不起鄉下人？故而她端了茶杯的輕啜了一口，“嗯，這個香味……很淳厚。”
林小婉勾了勾嘴角，不愧是京都的貴夫人啊，這個形容是不虛浮，立得住的。
典史夫人和師爺夫人也跟着嚐了嚐，也順着誇了兩句。
旁邊坐着的趙月梅和趙青青也跟着嚐了嚐，她們是喝不出什麼意境來的，更喝不出什麼淳厚之類的，這就是……茶啊。
趙月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茶杯，‘我從來不知道我們的茶有這麼好喝。’
趙青青微微點頭，‘我也是。’
林小婉也美滋滋的喝了口茶，聞着有煙味，喝起來寡淡無味，還是沈韓氏說的實在，煙火氣，喝一口滿嘴都是煙火氣。
呵呵，這些城裏的夫人們，可真有意思。
既然如此，那她必須安利一波十里八鄉的特色禮糖——橋餅！
她個拈了一個裹着厚厚的白糖霜的橋餅，一本正經的說道，“各位夫人，我們這種茶，配上這個橋餅，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哦。”
語畢，她將橋餅掰開一分爲二，分別遞給沈韓氏和徐氏，“這個橋餅是以陳皮爲主製成的，不嫌棄的話，不若嚐嚐看？”
沈韓氏和徐氏對視一眼，心想，這個橋餅我們倒是不嫌棄，樂意嚐嚐，只是小婉姑娘，你是同我們一道回來的，我們確定你沒有淨手，就這樣給我們分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