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理寺女少卿 >反正哭的不是我
    不坦誠地說,答應與趙墨成親是爲了讓他安心,讓他相信阿言姐姐的事自己一定會竭盡全力的,也是爲了歸還他曾經給予自己的舊恩,還有自己虧欠他的這些年。

    坦誠地說,答應與趙墨成親是不想讓他搶走這枚約指轉送給別人,更不想同穆世子成婚。

    就算趙墨只是喜歡她裝出來的乖巧懂事那又怎樣?反正日後懊悔不已的是趙墨又不是吳枕雲,到時候哀聲痛哭的是他,捶胸頓足的是他,悔不當初的也是他,誰讓他不聽勸非得和自己成親的?

    活該!

    吳枕雲如是想着。

    人只要有機會,就很容易重蹈覆轍,趙墨就是如此。

    隔間內只有一盞暖光薄薄的燭燈靜靜地亮着,火苗打着哈欠時暗時明,昏昏欲睡,矮桌邊上燒着一盆炭火,灰白的炭塵矇住燙紅的火星子,一閃一閃的,是缺了一彎霜月的黑夜天幕。

    竹榻上,一牀厚實的漫開薔薇鵝絨被褥嚴嚴實實地蓋住一個人……不對,雪夜的月色悄悄走近窺探時發現原是兩個人,只因一人肩背寬闊,將蜷縮在他懷裏的小美人擋住了。

    也擋住了從窗外而來的不速之客——譬如寒風,譬如冷月,譬如藏在竹林裏的可怖沙沙聲,就怕把他的小美人給嚇壞了,真是寶貝呵護得緊。

    “你盯着我看做什麼?”趙墨一手覆於她眼眸前,輕聲取笑她道:“日後有得看的,不必一天晚上看完。”

    聽他這話好像吳枕雲多喜歡他,上趕着要同他成親似的。

    “你爲什麼還不走呢?”吳枕雲的左手從溫暖的被褥裏出來,扒拉下他遮住自己雙眼的大掌,擡眸直視他。

    “我爲什麼要走?”趙墨替她扯了扯被褥,蓋住她露出的雙肩。

    “你不走便不走嘛,爲何還要把我給綁起來?”吳枕雲皺着眉頭很不悅地說道,擡起右手來。她手腕上繫着一段玉色絛帶,絛帶的另一端是趙墨的左手的手腕。

    絛帶系得很緊,打的結也很複雜,吳枕雲適才嗯嗯哼哼地努力要解開,可卻越解越緊,她鬱悶得後槽牙直磨。

    “你說呢?”趙墨垂眸深深地望着她,道:“跟逃婚過一次的人成親,我總得防着點吧?”

    人只要有機會,就很容易重蹈覆轍,吳枕雲也會如此。

    簽押房的隔間內,兩人說話的聲音很輕很小,只有兩人能夠相互聽到彼此對方的聲音,是耳鬢廝磨時的低聲呢喃,是同牀共枕時的繾綣夢囈。

    “我那不算是逃婚……”吳枕雲小聲辯駁,底氣不足,心虛得很,低下頭去將小臉埋在他頸間,悶不做聲。

    “那算什麼?棄暗投明?”趙墨大掌揉揉她後腦勺的如瀑青絲,絲綢般的長髮似流水般在他指間靜靜淌着。

    “我那是情有可原。”吳枕雲晃了晃小腦袋,不讓他揉亂自己的頭髮。

    “可不可原由我斷定,不由你。”趙墨沉聲道,輕揉她長髮的大掌再一次扣緊了她後腦勺。

    “是是是,趙知府所言甚是。”生怕趙墨又要死死按住她腦袋親她,吳枕雲趕緊裝乖點頭迎合他。

    見她如此,趙墨又是無奈又是氣惱,大掌上下劃拉弄亂她的長髮,輕咬牙關道:“幾年沒見你倒學會搪塞敷衍了。”

    “不許弄亂我的頭髮,不許……別抱這麼緊,勒得疼!”

    吳枕雲揮舞着小手阻止他蹂/躪自己的長髮,一時不察,突然就被他猛地按入懷中,小臉毫無防備地撞上他鎖骨。

    趙墨的手臂還在加重力道,摟得她渾身骨頭疼。

    “放開!別抱我!疼!”吳枕雲的櫻脣一張一合,低聲輕斥他。

    她偶爾露出的貝齒輕輕剮蹭着趙墨的鎖骨,溼溼潤潤的,磨得他有些想笑。

    趙墨忍不住曲指碰碰她鼻尖道:“也不知道是誰小時候巴巴跟在我後邊纏着我不放,嚷嚷着讓遇白哥哥抱,不抱就嗚嗚咽咽地抹眼淚。”

    吳枕雲羞惱道:“小時候不懂事。”

    趙墨敲了敲她前額,道:“現在也沒懂事到哪裏去。”

    看看,就說他只喜歡自己乖巧懂事吧?

    吳枕雲輕哼一聲沒再接他的話,低着頭繼續試着解開手腕上那段絛帶,胡亂解着解着就摸到了趙墨的左手。她盯着趙墨的這隻手看了許久,還很沒出息地嚥了咽口水,最後拿起來迎着微弱燭光湊近細看。

    像是細品一件上好的瓷器一般。

    燭火的微光將他的手指襯得愈發的好看修長,指尖暈着一點點淡淡的光,不冷不燥,莫名地讓人覺得很安心,手掌也很大,能夠將吳枕雲的兩隻手牢牢包裹住,手背淡淡的青脈微微凸起,吳枕雲指腹劃過能夠感覺得到清晰的脈絡走向。

    手腕……他的手腕被絛帶綁着了,和她的手腕一樣,同是天涯淪落手。

    吳枕雲那好奇的目光最後落到趙墨無名指根處的一個淺淺的環痕上,想起他總有轉磨無名指根的習慣,不禁問他:“這是什麼?”

    “沒什麼。”趙墨反握住她的手,拍拍她後背輕聲哄她道:“睡吧。”

    “是戴約指後留下的環痕嗎?”她問道。

    吳枕雲本就是個聰敏仔細的人,稍加思索便有了答案。

    趙墨點頭:“嗯。”

    “你都沒有娘子戴什麼約指啊?”吳枕雲挑眉看他,語氣裏有點揶揄的意思。

    “你都沒有夫君戴什麼約指啊?”趙墨用食指撥了撥她胸前墜着的那枚約指,低聲反問她道。

    “你戴在手上,那些小娘子都不敢親近你了。”吳枕雲說道。

    “你戴在身上藏住是爲了不讓那些郎君們看見以免他們疏遠你嗎?”趙墨道。

    “…………”三兩句下來,吳枕雲就啞口無言,又覺得說不過他有些丟臉,轉過身去背對着他。

    趙墨抿脣輕笑着,手掌輕撫她後背,上上下下來回摩挲着讓她快些入睡。

    可吳枕雲偏不,過了一會兒她又轉過身來,擡起被絛帶綁住的右手,說道:“趙遇白,人有三急,我想……你能不能幫我解開這個讓我去……”

    趙墨說道:“我帶你去。”

    吳枕雲不滿地嘟噥道:“你沒必要把我看得這樣嚴吧?”

    趙墨寸步不讓,道:“有必要。”

    吳枕雲生氣道:“這麼私密的事你也要跟着,你就這麼不放心我?”

    “以前我沐浴更衣時你不也非要跟在我後邊嗎?那時你怎麼不說私密了?”趙墨繞了繞兩人手腕上的絛帶,系得比剛纔更緊了。

    吳枕雲扭過臉,氣呼呼道:“那我不去了!”

    “不急了?”趙墨道。

    “我不急。”吳枕雲忿忿地說氣話道:“我夜裏要是尿牀浸溼到你身上,就該你着急了!”

    趙墨輕笑着,道:“隨你。”

    吳枕雲:“…………”

    又過了半晌,吳枕雲想到了一件要緊的事,說道:“穆世子他……”

    “深更半夜的提別人做什麼?”她嘴裏一說出別的男人的名字,趙墨的臉色就如此時的暗夜一樣黑沉,“這麼惦記他爲何還答應和我成親?”

    “穆世子雖無什麼權勢,但穆親王是國朝親王……”吳枕雲怕穆親王府會針對趙墨。

    “這是我的事。”趙墨輕揉着她後頸,催着她快些入睡,道:“你別胡思亂想,早些睡覺,明日還要同我成親呢!”

    吳枕雲還是不安:“可是……”

    趙墨最後說道:“要麼你睡覺,要麼我睡你。”

    吳枕雲是個很識相的人,立馬選擇了睡覺,翻過身就在趙墨的懷裏將就着睡過去了。

    終是入睡了。

    因她是和衣而眠,衣襟處的繫帶打着花苞結,身子一側過去就花苞結就硌着她肩頸處,趙墨伸手至她繫帶處,指尖剛碰到她的繫帶,她就下意識地護住胸前那枚墜着的約指。

    “睡得這樣沉,竟還記得護着這個東西。”趙墨輕聲一哂,又有些喫醋,比起他,吳枕雲竟然更在乎這一枚約指?!

    “嗯……”吳枕雲的肩頸被硌得難受,翻過身來往趙墨暖和的懷裏鑽。

    她的小臉最知哪裏溫暖,一個勁的往他頸下埋去,柔軟溫熱的櫻脣不知死活地在他喉結上蹭來蹭去。

    “真是磨人得很。”

    趙墨斷然是不能同一個睡着了的人計較的,只能收緊雙臂深深摟住她,兀自吞嚥下喉間涌上的熊熊灼熱情/欲。

    她一入懷趙墨就能感覺到她比以前高了些,腰身也纖細緊緻許多,雙肩更是單薄得很,當初養得多水靈清潤一小娘子,現在抱着都能感覺到骨頭了,他都不敢再用力一點,生怕懷裏的人散架了。

    吳枕雲初回盛都時,任逸去給她診脈看病回來就和趙墨說她的身體比五年前弱了很多。

    她打小吃了這麼多苦,底子本來就不好,好不容易一日一日養出些氣色來她又非得跑去西疆吹五年的風沙,回到盛都還逞強着天寒不罩外披,只蓋薄被,就睡竹榻,時常點燈熬着苦宵冷夜。

    就她這樣不管不顧地折騰身子,遲早把趙墨給折騰出心病來。

    小小隔間裏,窄窄竹榻上,吳枕雲窩在他心尖上酣甜入了夢。

    趙墨垂眸望着懷裏的人,從她頸後緩緩抽離出自己的手臂,起身下榻。

    有些事他得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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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更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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