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警局很遠後,兩人才開始交談。
“蘇陌,當年司法島大爆炸的時候,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其他人還活着嗎?”龍靈音首先開口,問出了心頭一直盤繞着的疑惑,從知道影再次出現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
蘇陌神色無奈,早就預料到這一幕,他雙手揣進上衣的衣兜裏,眼神散漫的看着前方。
燈火裏的城市,如一座不夜城,到處都是喧囂與繁華,讓他有種置身在外的感覺。
儘管他在這裏長大,也在這裏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此時,他卻沒有那種遊子歸鄉的歸屬感。
他所感到的只有疏離與冷漠。
“那麼,答案呢?”
龍靈音看到蘇陌的神色,也是一陣恍然,印象裏的蘇陌與眼前的蘇陌,形象漸漸重合。
只有在夜深人靜,無人關注的時候,蘇陌纔是他自己,一個永遠把自己隔絕在世界之外的人。
他像是個旁觀者,站在孤獨的角落裏,審視着別人的悲與喜,如一座四面環海的孤島。
“答案就是,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我。”
蘇陌沒有回答第一個問題,直接宣告了所有人的結局。
即便蘇陌隱藏的很深,龍靈音還是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汪洋大海般的悲傷。
嚴格來說,他們兩個人,算是青梅竹馬。
兩家的父母也很看好他們,甚至在餐桌上笑談,想爲兩人定親。
哪怕過了許多年,龍靈音依然記得那時的場景。
所有人都在歡聲笑語,包括她。
彼時,在她的眼裏,蘇陌是她最崇拜的人,也是一個近乎完美的人,嫁給蘇陌,彷彿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幸福,是她心裏一直盼望着的事情。
那場歡樂的宴席上,蘇陌展現的卻是驚恐、猶豫和錯愕,面對兩家父母的慈愛注視,龍靈音的殷切目光,蘇陌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瞳孔裏充滿不安與焦慮,始終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
就當雙方父母笑着把話題揭過去的時候,只有龍靈音一人注意到角落裏的蘇陌,以及那個勉強的笑容。只是因爲其他人笑了,所以,蘇陌也跟着笑,以免顯的自己太獨特,太格格不入。
後來,龍靈音終於懂了那個笑容。
那是一個害怕被人遺棄的笑容,蘇陌父母早亡,在孤兒院長大,被蘇家父母收養。
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家,蘇陌不想失去,於是便傾盡全力的討好每一個人。
這不是說,蘇家父母對蘇陌不好,而是蘇家父母對蘇陌很好,以至於蘇陌不想離開那個溫馨的家,不想再一次被家人拋棄,不想成爲孤兒,不想回到那個不算很大的四四方方的孤兒院。
那是獨屬於蘇陌的孤獨與悲傷。
所以,從小到大,蘇陌在每一方面都做到了最優秀,幾乎完美,無可挑剔。
可是啊,那個害怕失去糖果,把糖果緊緊攥在手裏的孩子,最終還是失去了糖果。
糖果化在了孩子的掌心。
至親死在了蘇陌的眼前。
或許,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人能懂得眼前這個人的悲傷與絕望,龍靈音心裏這樣想道。
這一刻,龍靈音很猶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追問下去,尋求埋藏在蘇陌記憶裏的答案。
“龍叔最近怎麼樣了?身體還好嗎?”
就在龍靈音糾結的時候,蘇陌忽然開口,問了一個讓龍靈音表情苦澀的問題。
現在,她大概知道蘇陌的感受了。
傷口被人當面掀開,還要重新劃上一刀。
“我爸,他死了。”龍靈音目光黯淡。
“死了!”
蘇陌表情一變,邁出的腳步倏然停下,他猛地的扭過頭,目光死死的盯着龍靈音的清麗臉龐,神情嚴肅冷峻,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凌厲起來。
司法島事件前夕,龍傲秋生了一場大病,在醫院裏接受治療,沒有牽扯到其中。
所以,蘇陌一直以爲,龍傲秋還活着。
可是現在,從龍靈音的口中得知龍傲秋的死訊,蘇陌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那場大病,並不足以奪走龍傲秋的性命,龍傲秋後面恢復的很好,不可能被那場疾病擊垮。
“怎麼死的?”
蘇陌聲音低沉,覺得其中一定有隱情。
“吞槍自殺。”
龍靈音目光悲切,仔細解釋道:“司法島大爆炸後,我爸得知諸多好友離世的消息,經受不住打擊,而後精神就徹底崩潰了,我們在臥室發現了他的屍體,旁邊只有一把手槍。”
“我們懷疑是他殺,但一切證據都表明,我爸是自殺的,沒有受到他人的迫害。”
蘇陌聽後,直接駁斥道:“這不可能,以我對龍叔的瞭解,他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就算得知了衆人的死訊,他也絕不會懦弱到吞槍自殺。”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但家裏的錄像顯示,我爸的確是一個人回的臥室,沒有帶任何人回家,手槍上,也只有他一個人的指紋。”龍靈音悲愴道。
“會不會是異能者動的手?”蘇陌分析道。
八年前,異能者的數量不算多,但是也不少,龍傲秋是裁決司的負責人,記恨他的異能者絕不在少數,沒了裁決司的保護,龍傲秋就是個普通人。
在異能者面前,普通人脆弱的跟稻草一樣。
“我不知道,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異能者出現在我家裏,一點痕跡都沒有。”龍靈音搖頭道。
蘇陌認真回想了一下裁決司的檔案,一時也找不到精神掌控一類的異能者。
至於其他類型的異能者,很難不留下痕跡。
八年前,強大的異能者少的可憐,遠沒有今天這麼多,幾乎每座大城市都有A級英雄守護。
“龍叔他自殺之前,見過其他外人嗎?”
一條思路走不通,蘇陌又換了一個思路。
“沒有。”
龍靈音搖頭,但很快,又改口道:“有一個人,名字我忘了,我爸叫他蒙奇中將,就是他把司法島事件的消息告訴我爸的,我爸那段時間一直在家養病,唯一接觸的外人,只有蒙奇中將。”
“蒙奇中將,我好像有點印象。”蘇陌思索道,很久纔想起一點關於蒙奇中將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