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迢上前幾步,和跟在她身後的絹娥一起,將魏老夫人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禮乃持身之道,即使無人可見,亦不可廢。”
魏老夫人口吻嚴肅,表情裏卻添了幾分柔軟,就如同在教導自己的子侄一般,目光中有幾分深意,像是勸誡,又帶着無奈。
只有候立在一旁的魏懷深才知道,魏老夫人這樣的神態,連自己的母親都極難從魏老夫人面上看見,卻不知爲何,她就是無端地對眼前之人心生喜愛,即使對方身份高貴,卻聲名不雅,尤其是圈養面首一事,卻是魏老夫人向來最厭惡的行徑。
“魏老大人可是在裏屋?”
將不想深入的話題熟練地岔開,池玉迢扶住魏老夫人的手臂,說着話就往裏屋走去。
躺在榻上的魏昭緊閉着雙目,清醒時的氣勢在此刻煙消雲散,歲月和傷痛的磋磨就越顯深刻,眉心深深的摺痕像是一道醒不過來的噩夢,時時刻刻縈繞在這位即使已經遠離了戰火和紛爭數年的老人身上。
“服了大夫開的藥,現下總算是睡安穩了,若不是他遲遲不肯起來用早膳,臣婦都不知道他居然痛了一宿,就這麼生生地熬到了天明。”
魏老夫人這番氣惱魏昭的話中,卻是難掩的心疼和關懷,池玉迢半垂下眼,心中卻有些酸澀。
裏屋內有着彷彿打翻了藥碗一般的濃郁藥香,嗅覺靈敏的小皇帝因此不舒服地皺着眉,便想借着嫡母身上清淡的花香來沖淡鼻尖的苦氣,於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池玉迢身側,幾乎都挨在了她身上。
誰知陛下走後,池玉迢還沒開口,魏老夫人便眉眼溫和地關懷道。
“照顧陛下,一定很不容易吧。”
這一分溫情,是池玉迢不知道努力了多久才換來的成果。
池家老太太,老夫人,她的嫡親祖母,是最愛笑,最慈祥,最公正不過的一個人,她的慈愛,是看重池家每一位子孫,即使是庶子庶女,在老太太眼裏也和她這個嫡女一般重要。
但是一個人的心力到底是有限的,這樣太過寬厚和公平的愛,如雨撒大地,池玉迢到底也分不到多少,卻也是她孩提時代難得的溫情。
直到祖母也離世後,她對那個所謂的池家,終於不再留有半分感情,選擇了違抗繼母安排好的,看似花團景簇,能一生平安順遂的婚事,進了那見不得人的去處。
如今,池玉迢再次從魏老夫人身上感受到來自長輩的關懷,恍如隔世般又想到了那個模糊的身影,一時不知該是喜是悲。
沒人知道魏家,魏昭夫婦,對她的重要性,她對魏家的看重,只有一分,是因爲魏昭的軍功,更多的,卻是因爲魏家和那個人的關係......
阿青,如果你在天有靈,可會怪我沒有看顧好你的外祖父,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