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青放下帕子站起身,搬來凳子放在牀邊,又將粥和一小碟子醬瓜放在上面。
“剛敲過一更天的梆子。”
王溪皺了皺眉,避開了送到嘴邊的勺子。
“你怎麼還在這裏。”
因爲發着熱,聲音沙啞得極其難聽,連王溪自己都忍不住皺起了眉,牛大青卻毫無所覺一般,遞到她嘴邊的勺子紋絲未動。
“我和娘說了,主家院子的牆外頭有奇奇怪怪的腳印,娘就讓我今晚來醫館打地鋪。”
聽了這話,王溪才張開嘴,嚥下對方送到她嘴邊的粥。
粥是白粥,熬得稀薄,寡淡無味,溫度也有些涼,可此刻喝下去,就像是一道溫溫的泉水從乾涸的嗓子眼流過,倒是再舒服不過的了。
可只是喝了半碗,王溪就搖了搖頭,讓牛大青將藥取過來。
藥是早就煎好了的,牛大青怕失了藥性,便一直煨在藥爐上,半溫不溫地吊着。
這會兒見藥取來,已經恢復了些氣力的王溪也不用他再喂,接過碗,一口氣就將藥汁統統飲下,然後皺着眉,小聲嗆咳着,將碗遞了回去。
碗被人接過的瞬間,王溪就覺得有隻大手,避開了她背上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拍打,幫她順着氣。
咳聲頓了頓,復又大了起來,人也漸漸地縮成了一團,身子卻在不知不覺間挨近了牛大青。
“主家?主家?”
牛大青下意識伏下身子,想要看到王溪因爲咳得厲害,而縮攏在身前的面容。
牛大青怔住了,眼前這個正發着熱的女子,不知爲何,瞧着竟不像是他的主家了,竟像是另一個自己從未謀面過的人。
“水。”
王溪虛弱的呼喚,將牛大青從怔愣中喚醒。
涼水屋裏就有,所以很快就送到了王溪的脣畔。
她略略抿了幾口,便將杯子推開,一邊仍舊忍不住地嗆咳着,目光落在了牀頭的箱子上。
“箱子,咳,第一層,扎着油紙封口的,咳咳,大肚白瓷瓶,拆了上面,咳咳......”
見王溪咳得厲害,牛大青還以爲那瓶子裝的是止咳的藥,趕緊打開箱子找了出來,也不耐煩解開上面用細繩子捆嚴實的封口,大手一撕,瓶身一斜,就將裏頭的東西倒在了手上——然後呆住了。
這個淺黃色的,聞起來透着些許酸,但更多的是甜香的東西,應該是梨脯吧?
王溪一邊咳,一邊伸手去牛大青掌心裏取,可咳得厲害,手一時拍在那厚實的手掌上,險些將那攤了滿手的梨脯,連帶着瓷瓶都要一起打翻了。
“大青,你餵我。”
牛大青回過神,也顧不得這果脯是不是能止咳,多年來已經養成聽從王溪命令的習慣,讓他立刻捻起一塊梨脯送到對方嘴邊,直到那滾燙柔軟的觸感靠近、接觸又離開,他都沒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