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這一切,徐垂衡才抱着女子從地上站起身。

    約是跪得太久了,他起身時腳步有些許踉蹌,微微一晃,披風裏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滑動了一下,壓着布料從一側耷拉了下來,正好垂在方忍顧面前。

    那是一隻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女子的手掌。因爲是被人抱在懷裏的姿勢,原本寬鬆的衣袖被扯緊,還露出一小截雪一般的皓腕,從衣袖和手腕之間掉下一封信,在方忍顧面前悠悠地飄落在地。

    這個變故讓三人都愣住了。

    何二是在場之人中身份最低的那個,十分自覺地彎腰去撿,卻被另一隻手搶了先。

    “這是太后的東西,攝政王還是不要隨便動的好。”

    徐垂衡怒意難消,說話時難免火氣十足,可方忍顧只是把信封一揚,上頭是用規規矩矩,毫無風采可言的字體,寫着‘攝政王親啓’五個字,在白底的映襯下,醒目得不能再醒目了。

    徐垂衡一眼便認出這是池玉迢的字,面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原本這封信並不會出現在幾人視線中,就算回宮之後被人發現,他也不會交到方忍顧手上,眼下卻因爲自己一時不穩而掉了出來,叫人只能嘆一句‘天意’。

    不過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真真是異常難受。

    於是徐垂衡也不再理會方忍顧,只是示意何二重新扯好披風,掩蓋住池玉迢衣服上的血跡,便抱着懷中之人大步離開了廂房。

    從方忍顧踏足這間酒樓,到徐垂衡離開,最多不過半個時辰,可期間所發生的事,用‘驚世駭俗’四個字來形容都不爲過。

    饒是方忍顧無數次從屍山血海,人間煉獄中爬出來,此刻,面對着空無一人,只留下滿室酒臭和血香的房間,也不由得有些迷茫。

    在他的認知裏,便是全天下的人都死絕了,那樣一個利慾薰心,爲了手中權勢毫無底線和原則可言的女人,也是絕對不會走上自絕這條路的,畢竟人死了,哪怕搶了再多的榮華富貴,權力地位,都成了一紙空談,所以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最後說的那番話,又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到手中沾着血跡的信封,方忍顧忽然意識到,他想要的答案,可能就在裏面,於是他撕開信封,取出裏面的信紙。

    血跡已經透過封面沾溼在信紙上,所幸書寫用的墨極好,竟是絲毫沒被化開。

    內容同樣是由規矩的方正小字寫成,筆跡內沒有絲毫女兒的娟秀,或者男子的狂妄,乾淨又清楚,卻沒有絲毫風采,彷彿只是爲了叫人能看懂落筆之人到底想說什麼而已。

    短短兩行字,方忍顧來回看了幾遍,也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除了讓他照顧好自己身邊的大宮女絹娥,輔佐幼帝晉瑋,還有放過追隨在她手下之人的性命這三件事外,別的事,那女人竟是隻字未提。

    對方究竟想要做什麼?

    忽然,屋中有什麼東西從窗口躥了出去,方忍顧擡頭凝神看去,蔚藍的天空上,有一道黑影越飛越遠,那竟然是一隻烏鴉。

    這烏鴉是什麼時候躲在房間裏的,爲什麼剛纔不走,這會兒安靜下來了反而要離開?

    這種莫名其妙的疑問浮現在腦海,讓方忍顧不由得擡手撫上額頭,驟然竄進鼻子裏的濃重血腥味提醒他,眼前並非一場可以醒過來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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