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前的小花園裏亮着兩隻微微顫動的貓瞳,貓的身體和黑夜融爲一體,低低的呻吟斷斷續續地響起。喬麥焦急地跑下樓,打開庭院裏的地燈,找到了草叢裏瑟瑟發抖的黑貓。

    “喵喵,好了,讓姐姐看看你的傷。”

    喬伊走到她身後,彎腰仔細觀察,說:“腿瘸了,身上的毛蓬亂髒污,估計是隻流浪貓。”

    “我記得附近有家寵物醫院。”喬麥剛說完,黑貓就像能聽懂人話一樣,劇烈地掙扎起來,她趕緊抱緊小東西,安撫地用手指梳理他的毛髮。

    “我去拿車鑰匙。”

    將近10點的寵物醫院沒什麼顧客,醫生迅速地給黑貓做了體檢,搖頭同情道:“他似乎是被車撞過,不是什麼嚴重的車禍,但前腳、肋部被被傷到了骨頭。”

    黑貓現在已經平靜下來,它似乎意識到喬麥是想救它,乖巧地伸出粉紅的舌頭舔舐|着她的手指。

    “乖貓貓……我們需要給他做手術嗎?”

    “腿上需要做清創,肋骨需要接骨和固定,不麻煩,這就進手術室,勞煩您稍等。”

    護士伸出雙手,想從喬麥手裏接過黑貓,誰知剛纔還配合無比的貓咪忽然劇烈掙扎起來,使勁兒往喬麥懷裏鑽,兩隻立耳蹭在喬麥胸前,被他兇猛的力氣捋得往後貼着小腦袋。

    喬伊臉都黑了,一手提起貓咪的後頸,任他四肢撲騰:“給,如果有必要,今晚就讓它住院吧,我們不介意。”

    喬麥哭笑不得,跟着到了手術室,站在玻璃窗外和黑貓說話。

    世人都說黑貓不詳,或者黑貓通靈,但喬麥見了它,卻心生喜歡。她有七個貓崽,卻沒有一個是黑毛的,而且大家都漸漸成人,出去闖事業,喬麥好久地沒體會過單純養貓的感覺了。

    醫生處理得很利索,小貓咪的胸口和傷腿都用石膏板固定,看上去非常滑稽。喬麥憋住笑,小心翼翼地把貓託到自己懷裏,又哄了幾句二兒子:“好了,你不要這麼小氣嘛,人家只是一隻受傷的小貓咪,你可別和小布一樣犯蠢。”

    有這話在,喬伊忍着不適,看喬麥把用石膏板固定住的傻貓咪抱回了自己的房間,還從雜物室裏找出他們早就不用的貓砂盆和剩餘貓砂,又給黑貓煮了雞胸肉和羊奶。

    他們兄弟幾個,自從成年之後,就鮮少有機會和媽媽睡在同一張牀上,也不知哪兒來的野貓咪,居然佔據了他們夢寐以求的位置。

    喬伊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喬麥睡覺不鎖門,一大早,他就來到臥室門前,悄悄挪開一條縫,觀察裏面的情景。

    這一看,他的臉色頓時黑得宛如十年沒洗的鍋底。

    那隻討人厭的黑貓和喬麥分享一個枕頭,舒舒服服地挨着她的臉,那隻沒打石膏的前腿伸得老長,直接勾在了巒峯的正中央。

    喬伊走起路來寂靜無聲,但那隻貓竟該死的機靈,他一靠近,它就渾身黑毛立起,爪子往喬麥胸前一按。

    “唔……”喬麥悠悠醒來,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窗前的二兒子。

    “小伊,有什麼事嗎?”

    喬伊掛上笑容:“媽媽,你下午不是還要去給研究生講課嗎?不如把貓給我照顧吧。”

    喬麥揉了揉眼睛:“可你也要送小斯去上學。”

    “我可以把它放在車裏。”

    “那樣太顛簸了,你還要開車。”喬麥的邏輯總是無懈可擊,她慈愛地揉了揉黑貓的腦袋,說,“我那邊有人開車過來接,我可以在車上抱住它,帶它去上課。”

    喬伊絞盡腦汁,愣是沒想出其他理由。他閉上眼,用意念默想能追尋到的未來片段,沒有和這隻貓相關的。

    這隻能說明,流浪貓在他們的生活裏是無關緊要的一環。

    喬伊不太放心地走出臥室,早飯的時候,又悄悄告訴喬斯,讓他讀一讀貓的思想。

    喬斯憂慮地望着他:“我所有能聽到的,只有喵喵喵的聲音。二哥,你怎麼了?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嗎?”

    喬斯平時還是有關注商界新聞的,據說麥心科技在開拓國際市場上遇到了不少阻礙,布爾加等國都認爲AR眼鏡和VR頭盔會竊取各國的機密信息,拒絕做貿易引進,這事兒在國際上鬧得挺厲害。

    “沒事,小斯,二哥只是隨便一說。”

    喬伊開車送喬斯去幼兒園上學時,周圍的鄰居都向他的車投去敬畏的目光。最近在別墅前站崗的衛士已經成爲春霖街的大熱門,有人試圖分享到網上,卻發現自己不論怎麼發,都會被告知“發佈違規消息”。

    於是鄰居們中間漸漸流傳起一個說法:喬麥肯定在做什麼國家保密項目。

    每次她出門坐上來接的專車,都會有人好奇地在自家窗前張望。

    這一天,喬麥出來時,竟然抱着一隻打石膏的貓。被固定住的貓咪看起來十分滑稽,鄰居家在道上踢球的小孩兒哈哈大笑起來,跑近了取笑道:“哈哈哈哈,好搞笑的貓,腿包得像法棍一樣,背上還有個龜殼!”

    下一秒,一雙幽幽的綠眼睛朝他直視過來,裏面散發的光芒令倒黴的熊孩子膽寒,竟雙腿發抖,哇啊一聲哭了起來。

    “貓、貓妖,媽媽,媽媽,這裏有貓妖,嗚嗚……”

    一個年輕婦女惶恐地從小區車道對面跑過來,一把抱起兒子,不停低頭向喬麥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喬博士。他不是有意打擾您的,懇請您原諒他!”

    喬麥有些錯愕,抱住貓咪的手緊了緊,引來小貓安慰的舔舐。

    “我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喬麥輕聲說,“小孩子怕小動物,可以理解。”

    年輕婦女鬆了口氣,又連聲道了歉,才抱着孩子快步回家。

    喬麥鬱悶地摸着黑貓上車,坐在後座,喃喃自語道:“我現在在別人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啊……”

    前座的研究所專車司機哈哈大笑起來:“喬博士是在說笑呢,你在大家心目中的,當然是頂厲害的學者,最年輕的美女科學家啦。”

    “謝謝您的誇獎。這些title對我來說有點陌生……”喬麥出神地撫摸着貓咪後頸上的毛髮,“也許我需要更努力一點,讓大家看到真實的我。”

    司機忙不迭道:“就是啊,你應該多發點微博,我女兒十分崇拜你,可她說關於你的信息太少,都只能去喬布和迦喵的微博下面蹲點。”

    喬麥忍俊不禁:“原來我也有粉絲啊。”

    “當然,很多粉絲呢!看看你的微博關注量!”

    10分鐘後,喬麥的微博發佈了第一條個人生活相關動態:

    @撥穗的喬麥:昨夜的意外之喜,可憐兮兮的小貓。[照片]

    如司機所說,將喬麥設爲特別關注的粉絲激動萬分地搶佔前排:

    【活久見,爺爺我關注的化石博主更新啦!】

    【哈哈哈哈哈這貓是怎麼回事,石膏打得好傻,像一隻拿着法棍的貓被套在了龜殼裏。】

    【沒看錯的話,貓枕的是喬麥的大腿?這腿我可以玩一年。】

    【樓上聶淵警告。】

    【怎麼還有人在喬麥的微博下面提聶淵?不要ky好嗎?】

    網友們興致勃勃地等了好幾個小時,沒有等來聶淵和喬麥的互動,有關兩人婚姻名存實亡的傳聞甚囂塵上。

    研究所的計算機實驗室裏,路思遠寫完幾個數據,從記錄板下拿出一張白紙,擡頭看向被女學生圍在中間,一同擼貓的喬麥。

    寥寥幾筆勾勒出她柔順的墨鴉長髮,修長的脖頸,純灰的針織衫……

    鉛筆筆尖正要往下時,被喬麥抱在懷裏的貓咪忽然“嗷嗚”地尖叫一聲,滑溜溜從她手裏躥出,跳躍到地上,朝路思遠飛奔而來。

    “小咪,小心!”喬麥着急地追了過去,黑貓卻已運用能動彈的三隻腳,傾斜着朝路思遠撞去,跳上他大腿的剎那間,撞倒了記錄板,未曾固定的白紙飛離飄揚。

    一個女學生撿起那張白紙,不假思索地驚呼道:“是喬博士,畫得好像!”

    路思遠緊張地一抿嘴脣,沒有說話,而是緊張地觀察喬麥的表情。

    喬麥的心神暫時還在黑貓身上。她抱起這隻調皮的貓咪,佯裝嚴厲地拍打它沒受傷的圓腦袋:“你是生怕自己傷好得快嗎?打着石膏都要到處亂跑,是不是非得讓媽媽把你放到貓包裏關着?”

    她習慣對小貓咪自稱媽媽,周圍的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愛貓之人都是這樣,對自家主子溺愛成癮。

    黑貓被拍了幾下,討好地伸長舌頭,仰頭舔舔喬麥的手掌心。

    癢癢的,讓喬麥憋不住嚴厲的表情,露出笑容:“小討厭鬼,還挺機靈。”

    她擡頭掃了一眼路思遠的畫作,臉上笑意不變:“嗯,畫得是挺好。學計算機的人一般不會這麼有藝術細胞,很難得。”

    路思遠把畫夾到記錄板上,臉上略顯落寞。

    “好了,咱們繼續實驗,別被這小討厭鬼打擾了。”喬麥把黑貓放到地上,它這會兒倒是乖得不得了,趴在喬麥的腳邊,慵懶地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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