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肖飛傑早早來到磚房前，給他們送來了熱騰騰的早飯。常一寧笑笑說：“肖總客氣了，我們還沒來得及在村子裏轉呢，您工作忙碌，不必全程陪同我們。”
“那怎麼行！”肖飛傑是很典型的中年企業家，微胖的身材撐着西裝，臉上賠笑，熱情地歡迎甲方。
“這位一定是喬博士吧！”他看到從裏屋出來的喬麥，發出驚歎，“您的大名在我們這個小地方也是如雷貫耳啊！”
喬麥不習慣當面接受恭維，點了點頭，站一邊觀察。
肖飛傑本來已經夠誠惶誠恐，轉眼間又見到譚鑫口中“常總的兩位助理”，心裏使勁兒埋怨：現在的後生竟如此沒見識，居然把兩位商界名人說成是常總的助理。
“聶董，商總，你們怎麼也來了雲華村這個小地方。我真是……害！”肖飛傑一拍大腿，雙手抱拳道歉道，“招待不周啊，見諒，見諒！”
兩個大佬擺了擺手，讓他不用介意。
聶淵還光明正大道：“肖總，這次我到貴地裏純爲私事，都是因爲不放心夫人。是我麻煩你了纔對。”
肖飛傑忙不迭地點頭：“是是，聶董和喬博士伉儷情深，這是衆人皆知的嘛。”
他又抱拳問商越明：“那商總來這裏……該不會是考察拍攝地點吧？”
商越明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頭應下，還提出要求，說要在村裏各處考察，不拘於工廠，居民的日常風貌、山中景色，他都要一一看遍。
肖飛傑熱情地道：“當然，如果您能選擇在雲華村拍戲，那將是我們的一大榮幸啊，說不定還會推動村裏的旅遊業呢！請務必讓我安排熟悉村子情況的人陪您遊覽！”
喬麥看了商越明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地答應，知道他和聶淵都是老狐狸，很難露餡。
在肖飛傑的熱情壓力下，他們很快就來到工廠，參觀各項生產流程。如譚鑫所說，這裏的設備嶄新高端，操作簡單，工廠裏的老人們都能陸續有致地完成工作，場面十分和諧。
和喬麥想的一樣，這個工廠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產能也確實很高。她打聽了一下，肖飛傑自豪地說：“這些紡織機器都是我們自研的，還申請了專利。這也是咱雲華村人的共同財富。”
喬麥讚許道：“是很厲害，肖老闆很愛家鄉啊，這麼領先的技術，只給雲華村使用。”
肖飛傑的一位祕書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看向肖飛傑的眼神中充滿崇拜。
參觀結束後，四人關在磚房裏開小會。聶淵仔細凝聽，道：“放心，周圍沒人偷聽。”
常一寧本想問他怎麼能肯定，但他發現喬麥的表情十分信服。難道聶淵有反偵察技能？
喬麥當先道：“你們發現沒有，肖飛傑話裏話外對雲華村有強烈的歸屬感，感覺他挺熱愛家鄉的。他說的所有話，都能自圓其說，看起來，我們之前也許是懷疑錯了。”
聶淵寵溺地摸摸妻子的腦袋，說：“夫人真是容易相信他人，嘴硬心軟。如果不是提前掌握了證據，我又怎麼可能貿然跟着你過來？”
喬麥焦急地搖了搖他的手臂：“你到底知道什麼祕密？這個時候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聶淵拿出手機，打開一段視頻。畫面是由監控錄像拍攝的，顯示在一個海港上，大量的貨物從貨輪被運往岸上，貨物都被嚴密地裝在箱子裏，看不出是什麼。
常一寧忍不住問：“這是肖飛傑的供貨渠道？”
喬麥分析道：“這個港口看上去已經被廢棄了一段時間，不應該有攝像頭的，是你裝的？”
“嗯，我這邊注意他已經有些時日，線索是海外落網的一個毒梟提供的。”
商越明似乎也知道這個，點點頭，補充道：“肖飛傑做得很隱蔽，這些運貨團隊明面上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中有厲害的反偵查高手，一旦發現被跟蹤，就會拆貨走人。”
常一寧懂了：“所以你們想放長線釣大魚，抓出他這個罪魁禍首？可是我們來了，他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進貨啊。”
商越明道：“你說得沒錯，所以我們要從村子本身入手，這麼多村民在紡織廠裏幹活兒，不可能除了肖飛傑以外，其他人對私運毒品的事一無所知。甚至，有人會隱藏在暗處，管理毒品加工場所。”
常一寧聽得興奮起來：“那我們這幾天就要明察暗訪！”
“呃……考察供應商？可是，你們都一副來查毒窩的樣子。”
喬麥恨鐵不成鋼地對他使出敲腦袋大法：“你這佩奇腦子，我們的最終目的當然是把這裏一鍋端了之後，順理成章和政府合作，推廣他們的先進生產機器，讓全社會的棉布產量都提高，爲我們的新品推廣計劃提供便利啊！”
“嗷！哦……”常一寧委屈地捂住腦袋，“這些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嘛？”
“嗯哼。”喬麥雙臂環在胸前，像個女王一樣睥睨他。
兩人之間的氛圍很特別，聶淵從未見喬麥這樣對待過其他人。好像在常一寧面前，她是完全放鬆的，也不用像對待兒子們一樣，裏裏外外操心。
聶淵不得不承認，他很不爽。
行程的第二天，肖飛傑安排專人帶他們在雲華村周圍遊覽。原本他要親自來當導遊，被常一寧連連拒絕，直說過意不去，這才作罷。
雲華村周圍高山連綿，山路上時而有棧道相連，一眼望下去叫人心驚膽戰。
常一寧摩拳擦掌，甩開向導後，問：“我們是不是要找個隱祕的山洞什麼的，有可能是他們藏毒的地點。”
聶淵嗆他：“你真覺得，他們會藏在帶我們去遊覽的地方？”
喬麥爬山爬熱了，把外套敞開，下一秒就被聶淵合上拉鍊：“別，漏風，待會兒感冒。”
雲華村似乎沒有發展旅遊業的打算，走到山頂都沒個平臺觀景的。喬麥站在稍微平坦些的地頭，彎腰往下望。
常一寧險些嚇了個魂飛魄散，衝上去要把喬麥攔腰抱住，結果被商越明攔了一下，後者的另一條手臂同時擋在喬麥身前，防止她摔倒。
喬麥對這涌動的暗流渾然不覺，指着雲霧繚繞的山腳說：“這裏是一個凹下去的地形，看霧氣濃度，下面應該是一個湖。”
她回頭問嚮導：“我們可以去看看嗎？”
嚮導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不過他想到肖總囑咐的話，還是點點頭，說：“那我們要繞遠一些。”
幸而在場的人體力都不錯，上山又下山不至於撐不住，只是喬麥平時工作忙，難免會覺得肌肉痠痛。這湖讓喬麥想起她和聶淵在原始森林度假那會兒，湖邊也是這樣亂石嶙峋，充滿野趣。
喬麥繞着湖邊參觀遊覽，只見嚮導的臉色越來越僵硬，最後終於忍不住喊住她：“喬博士，天色已晚，這裏晚上暗，咱們如果不快點回去，路上會很難走的。”
喬麥見好就收，燦爛笑道：“行，咱們回去吧。”
晚上回到村長的磚房，四人都不用討論，知道那湖一定有問題。喬麥揉了揉痠痛的肌肉，緩緩朝浴池房走去。
常一寧眼睛一亮，隨即又意識到自己過於急迫，咳嗽兩聲，說：“你去歇着，我去幫你燒水。”
聶淵迅速在淋浴間洗完澡，拿出一件厚實的棉外套，站在浴池房門口等待。商越明手裏同樣抱着一件厚外套，跟聶淵猝不及防地相遇，兩人尷尬地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良久，聶淵問：“你覺得你站在這裏，合適嗎？”
商越明淡淡道：“你們在分居狀態，差的只是一個離婚證而已，我當然可以追求她。”
“呵。”聶淵輕笑，“如果換一個女人，我也許會擔心，但小麥，她不會對你有興趣的。”
商越明沉默了一會兒，說：“沒興趣也沒關係，我只想她好好的。”
聶淵不置一詞。
常一寧把火燒到最旺，眼見堆着的柴火可以持續好一陣，他從屋子後面繞出來，臉上被薰出幾道烏漆嘛黑的痕跡，看起來分外滑稽。
他的手上還握着一根用來捅柴火的燒火棍，等他明白聶淵和商越明的心機後，直呼好傢伙。
浴室裏，喬麥覺得這池子比她想象中要熱許多，暢快地泡了一陣後，覺得自己差不多要昏睡過去了，忙起來擦拭身體。
“你們誰要接着過來泡——呃……”喬麥的拖鞋頓在浴室門口，她看到兩件同時遞到自己面前的衣服，大感頭疼。
明智的選擇，當然是誰也不選。
常一寧聽到她的聲音，也來不及精心挑選行李箱裏的外套，隨手抓起一件跑出來：“小穗，這裏！”
喬麥擡頭看到他，撲哧一聲，捂嘴笑道：“哈哈哈哈，常佩奇，你怎麼變成小黑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