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布爾加的隨行皇室醫生正在給凌燁包紮右腿:“殿下,現在離開會不會太匆忙了,您的傷口應該仔細調養。”
凌燁沉聲道:“對手是聶淵,再怎麼謹慎都不爲過。”
他說着,手不自覺地加重力道。躺在旁邊加長座椅上的喬麥在昏迷中也“唔”了一聲,不太舒服地皺了皺眉。
凌燁低頭,眼中熠熠生輝,粗糙的指腹抹過她的臉頰。
“可憐的孩子……她的傷口怎麼樣?”
皇室醫生道:“殿下咬得不重,沒傷到筋骨,用上自研的特效藥,應該會很快癒合。”
凌燁露出奇怪的表情,既像是欣慰,又像是遺憾。
醫生噤如寒蟬,感覺背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又聽見凌燁說:“可惜了,她的血很好喝。”
他的手輕輕掩在喬麥被包紮好的傷口上,既像情人的撫摸,又像惡魔的侵佔。
喬麥醒來時,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消毒水氣味。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間面積不大的臥室裏,凌燁坐在牀對面的一張軟墊靠背椅上,褲腿撩起一邊,右側小腿上包紮着繃帶。
他的旁邊站着梁西和一位醫生,醫生正在爲他檢查身體狀態,凌燁看見喬麥醒來,低頭朝她笑道:“你醒了?”
喬麥渾身發軟,似乎還被什麼藥物控制着身體。肩上被咬到的傷口隱隱作痛,她勉力支起胳膊,盯着凌燁問:“你想綁我去哪兒?”
“彆着急,你先休息一會兒,晚些時候,再去看看風景。”凌燁向梁西一揮手,梁西遞給喬麥一部手機,通訊錄界面只有凌燁和梁西兩個人。
喬麥納悶兒,凌燁難道不怕她記得家人的號碼嗎?
她適應了一下手腳疲軟的感覺,慢慢起身,嘗試着邁出腳往門口的方向走。
凌燁叫住了她:“你不如先去窗邊看一眼?”
喬麥聽出了一絲不好的感覺,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一望無際的大海翻滾着波浪,陽光熱烈地灑在深藍海面上,泛起金色的滾邊。喬麥怔怔地望向遠方盡頭的海平線,聽見身後凌燁問:“還不錯吧?我們可以慢慢在船上看海景,往回走。”
“往回?回哪裏?”喬麥轉頭問。
“當然是回布爾加。”凌燁把重心轉換到左腿上,拒絕了醫生和梁西攙扶的意圖,“我不是說過麼,我喜歡你,所以要帶你回去做我的王妃。”
在繼承皇位之前,凌燁的爵位仍是親王。
喬麥覺得“不可理喻”這個詞都形容不了凌燁的行爲了:“你簡直是喪心病狂。”
梁西眼皮都沒擡,制止道:“請您保持對殿下基本的尊重。”
凌燁道:“無妨。既然是我的未來王妃,拌兩句嘴是正常的。”
喬麥覺得和他無法溝通,轉身試圖去船的別處看看。凌燁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兩人一個手腳發軟,一個腿腳不便,行進速度居然差不多。
這是一艘小型遊輪,經過觀察,喬麥發現這裏有10個客艙,門與門之間隔得很開,房間應該都挺寬敞。中間甚至還有一個甲板水下沉浸式體驗室,從圓形艙室往外望去,就像真的身處大海一樣,可以看到船附近的魚兒游來游去。
走遍一圈後,喬麥確認,這艘遊輪上全都是凌燁的人,要從茫茫大海之中脫身,基本不可能。她還是不要用生命去冒險。
想通這點後,喬麥揉了揉肚皮,問跟在自己身邊的凌燁:“餐廳在哪裏?”
凌燁被她逗笑:“這邊,跟我來。你剛纔明明看見的。”
喬麥坦然道:“是啊,不過要是你不在,我怎麼找人給我做飯喫。”
凌燁邊笑邊搖頭。到了餐廳之後,他吩咐廚師把菜單拿過來,還說:“菜單上沒有的也可以點,這邊的廚師精通布爾加和廈國的菜色。”
喬麥隨意指了一個豬排套餐,坐在凌燁對面,雙臂抱在身前:“凌先生,如果你執意不說實話,我們接下來的日子就只能這樣乾耗着。現在說出你的目的,說不定我能配合,咱們也能早點解決問題。”
凌燁無奈地攤了攤手:“到底你要怎麼樣才能相信,我只是想和你結婚?”
喬麥有點崩潰,她抓了抓頭髮,在餐點出爐後務必鬱悶地喫完,眼珠轉了轉,說:“我要回房間休息了。你應該不至於非要和我住在一起吧?”
凌燁彬彬有禮地伸出手:“請。”
爲了保險,她拿上凌燁剛給他的手機,躲進被窩裏操作。她就不信,有人還能在被窩裏裝監控攝像頭。
此時此刻,凌燁正待在隔壁的房間裏,手裏拿着一個紅彤彤的蘋果。
“呵呵,你看她是不是很有趣?”
房間裏除了他以外,只有梁西一人。梁西從小陪着凌燁長大,在他小時候就入宮成爲了他的伴讀,對凌燁性格的瞭解,可謂是當世第一人。
他知道,自家殿下的惡趣味又犯了:“殿下,喬博士個性堅定,恐怕沒那麼容易妥協。”
畫面裏,大牀的被窩上隆起一個小山包,被套上的白色山茶花大朵地綻放着。被窩裏的人也許是覺得有點悶了,掀開被角,小臉伸出來透了口氣,接着又縮了回去。
凌燁脣角的笑意越來越深,他拿起蘋果,深深咬了一口,飽滿的汁水順着指尖滑下一些,讓他看上去更爲邪氣。
梁西觀察着他家殿下的表情,驚訝地發現,他此刻居然是真心實意在笑。
要知道,凌燁在近衛眼中都是笑面虎。他不像對外表現的那樣,總是優雅和氣,在自己的寢宮中時,他冰冷得猶如萬仞高山上的霜雪,不願意和人交心。
梁西默默在心中把喬麥的重要程度提高三星,只聽凌燁道:“她最大的弱點,就是太重視自己的孩子。可惜了,白白浪費這麼有趣的靈魂。”
對於凌燁的評判態度,梁西並不意外。他爲皇室服務多年,清楚記得王后的下場。
郵輪在海上要航行10天才能到達目的地。在這期間,凌燁天天一起牀就去喬麥門口敲門,非要把她找出來從事各種海上活動:潛泳、釣魚、看夜景……
喬麥對於一切浪漫的活動好不感冒,在向凌燁要求上網無果後,便要了幾本書來看。她偶爾會拿着信箋紙寫寫畫畫,凌燁撿起她畫完的紙一看,是一個自創的填字遊戲。
上面設計的知識十分廣泛,天文地理、人文歷史。
凌燁拿起一支黑色簽字筆,笑道:“小麥這是在給我出題嗎?真有情趣。”
喬麥無語:“你的自戀程度倒是和聶淵差不多,怪不得是一個種族的。”
這是他們上游輪以來第一次談到這個問題。凌燁一邊做填字遊戲,一邊回答:“你見過他的原形,就該知道他和我並不相象。”
“相傳古貓獸是貓和狗共同的祖先,聶淵應該是你的祖先吧。”喬麥說完,眼角餘光緊緊注意着凌燁的表情。果然,他的神色僵硬了一下,眼神不善。
喬麥見他不說話,想起這是在茫茫大海上,要是來個把她拋到海里喂鯊魚什麼的,那她可就悲催了。於是她主動轉移話題:“你連日月合朔都會算,知道得也太多了吧。”
凌燁飛快填完了所有空格,慵懶地伸展了一下胳膊:“你似乎在船上待得挺無聊,都想起了這種遊戲來。想上網嗎?”
喬麥眼睛一亮,接着又懷疑地歪頭問他:“你是在釣魚執法嗎?”
此時陽光燦爛,慷慨地撒滿了甲板。凌燁仰頭大笑,手指在沙灘椅扶手上點了點:“可惜,你這樣有趣的人,居然只能活短短百年都不到。”
喬麥憋屈地說:“您倒活得挺成功,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這點你說錯了。”凌燁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望遠鏡,朝遠處看去:“很快,你就會知道的。”
知道什麼?喬麥沒搞明白,也來不及想這麼多。
很快,遊輪就抵達了布爾加國的一座港口。凌燁回程低調,沒有讓任何儀仗隊進行迎接,一路坐火車專列回到首都。
專列上,凌燁興致勃勃地向喬麥介紹布爾加的美景。喬麥看着連綿的森林和山川,越發鬱悶。
她終於忍不住,問凌燁:“小新和崇之怎麼樣了?”
凌燁坐在她對面,擡了擡眼皮:“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從你的二兒子那裏。”
這句短短的話,信息量大到可怕。凌燁不知道知道喬伊是她的兒子而非弟弟,還知道了他的超能力。
喬麥的嘴角往下壓了壓,說:“把小孩子投入戰場,你真是個惡魔。”
“那些只是順帶的。”凌燁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喬麥纔不相信他那些爲了自己的鬼話。很快,凌燁看完消息,低頭望向她的手,問:“你剛纔藏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