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諄指指他懷裏的丫頭,“她就不要帶了。帶她回去不得把你皇爺爺氣死?”

    “我肯定要帶她走的,我去哪兒,她得跟去哪兒。”

    “我不想認這個兒媳。”端木諄鼓着氣。

    落痕哼道,“她不會喊你父王的。請放心。”

    “你!”

    他也要被這混小子給氣死了怎麼辦?

    在水上山莊候了三日。

    阮輕艾蹲在周賦牀前,問着太醫,“他怎麼還不醒?”

    太醫笑道,“放心吧大人,他挺過來了。會醒的,只是遲早的事。”

    阮輕艾笑容更加燦爛了,“嗯,我等他。”

    當天夜裏,周賦睜開迷糊的視線,印入眼簾的便是一張迷人的,燦爛的容顏,身上散發着濃濃的光與熱。

    “大……大人……”

    “嗯。我在呢!”阮輕艾抓着他的手背,嘴角鉤笑,“和閻王爺照了個面,但他沒收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什麼?”

    “因爲閻王爺,被你的兄弟們,輪流用酒給灌醉了,他看不見你。”

    “……”

    阮輕艾吸吸鼻子說道,“放心吧,有你的兄弟們給你守門,周家軍獨苗,不會再犧牲了。相信我!”

    “大人!”周賦抖着手,伸了出去,想摸摸她的臉龐。

    可是想了想,他還是收了回來。

    隔壁,端木諄看見落痕手裏拿着一些飛鴿信紙,上前問道,“在做什麼?”

    “調查一些事情。”落痕沉聲道,“有人泄露了她撤退的行蹤。不知道是誰。”

    “紅葉和恆富呢?”

    “紅葉很安分,但恆富就不一定了。這次刺殺,還是有血衣堂的人在裏面。”

    前日端木諄趕到翎羽城前也遭血衣堂沿路刺殺,和音接到琴瑟通報後,叫了落痕過來救援才護送他們到了水上山莊。

    端木諄本想趁機把落痕帶走,但他不願,直接調頭走人。

    琴瑟一路追去林子尋人,但尋到的,卻是一個昏迷的男子。本來他不想救的,可他腰間掛着周這個字。

    琴瑟一下子就想到了是周家軍的人,是落痕殿下的妻主,自北塞找來的私家軍。

    琴瑟把人抗上船泊,卻聽他在呢喃,“還有……大人……救……救她……”

    知道阮輕艾也在不遠處,想着,只要把阮輕艾抓回來,落痕殿下也會回頭尋來,所以兩兄弟便把阮輕艾擄了回來。

    果然,阮輕艾不走,落痕也安安分分居住了下來。但也明白,他們還是留不住他。

    落痕的人馬,都在岸邊候着。

    端木諄輕聲道,“血衣堂是歸二皇子獨屬,小小一個恆富也做不了多大的決策,他……其實想刺殺那丫頭,輕而易舉,何苦費這麼多心思在外面圍剿?用的,多半是陽家軍?”

    落痕點點頭,“我也這麼認爲。所以我還在調查。可能有內奸。跟隨我們隊伍一同進了翎羽城。”

    阮輕艾突然冒出頭來,“大爺,屍體在哪兒?”

    落痕側頭看了她一眼,“你還在糾結屍體的事?”

    端木諄奇怪問,“什麼屍體?”

    “周家軍的屍體,我叔的屍體,那個說給我置辦嫁妝的叔。”阮輕艾小臉微微有些落寞,“屍體在哪兒,查到沒有?”

    落痕低頭,“掛在城牆上,曬着……”

    阮輕艾眸光閃過一絲血色,“呵呵……真好!這個小陽將軍,幹得真漂亮。”

    端木諄嘴一抽,“她這是在說反話?”

    落痕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也就隔了一天,端木諄聽見落痕在和阮輕艾吵架,吵架的聲音隔壁都能聽見。

    他放下書籍,閉了閉眼。

    第二天又在吵架,直到第三天。

    落痕輸了。

    周賦勉強爬起來,在和音的攙扶下,收拾好了包裹,準備跟阮輕艾乘船回程。

    阮輕艾清點着太醫送的藥,一筆一劃記錄着服藥順序。落痕也在收拾細軟,準備隨她一同離去。

    端木諄知道他們要去哪兒,畢竟他們吵架聲這麼大,他不想聽見都難。

    端木諄嘆了口氣,問道,“只是些屍體,沒必要爲了幾具屍體,花這麼多精力。如果再有人爲此犧牲,得不償失。落痕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你這傻丫頭爲什麼不聽呢?”

    阮輕艾迴眸一笑,“他們不是別人。是北塞軍,是自願跟隨我行走天下,爲我擋刀擋劍的周家軍。他們雖死,但屍體絕對不能被人凌辱。這是烈士精神,是我大中華開創以來一直流傳的戰士精神。我們要救的,不是屍體,是兄弟情!誰也攔不住我,你不行,落痕不行,這條河也不行。沒有船給我,我今天就算是遊,也要游回去!等待的這三天,就當是候着周賦傷口能夠下地才勉強等的三天。但這三天,加上他昏迷的三天,六天的暴曬雨淋,是他弟兄們拿身體承受的屈辱啊!”

    阮輕艾扶着周賦上了船。

    端木諄盯着她,輕聲問,“真的決定了嗎?你可能會死的!城內現在,動盪不安。你的兵馬也不足……”

    “即使如此,我也依然要去。我身爲王,但,願爲將死。”

    簡單一句話,坐在船頭的周賦,竟然流下了眼淚,堂堂七尺男兒郎,寧願流血不流淚,最終還是敗倒在這女人的熱血之下。

    端木諄啞然望着那個女人,一瞬間他好似明白了,爲什麼落痕會選擇她。

    爲什麼這個誰也看不上的孤傲男子,會從一開始,從那麼遙遠的地方,就已經心怡於她,不惜千里迢迢,不惜入贅,不惜與其他男人當她平夫,也要下嫁過來。

    這個女人,值得君王們去爭搶的女人。

    落痕回頭看着端木諄,深深道,“太子殿下,保重。”

    端木諄忙道,“太危險了,她若有事?”

    話還沒說完,落痕補了下句,“她若有事,我也不在了。回去替皇爺爺道個別。他兒孫衆多,不缺我一個。恕皇孫不孝。”

    “……”端木諄拳頭一捏,“落痕!”

    落痕飛落到船上纔回頭看他,應了句,“在。”

    端木諄哽着嗓子說道,“記住,你是我端木諄的兒子,不是他端木翔的兒子!他不配當你父王。”

    落痕閉眼點頭,“是。”

    回頭,“開船吧。”

    “是。”和音對着端木諄抱了抱拳,掌着船槳,推動了船隻。

    阮輕艾見落痕神色漂移,像是在回憶着往事,她擡頭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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