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萬有引力[無限流] >第117章 腦侵(三十)
    小人魚的問答繼續了下去。

    江舫和南舟的運氣都意外地不錯。

    他們又各自輪到了一次。

    江舫抽到的問題是,最後一次發自真心的笑是什麼時候。

    江舫看了南舟整整十五分鐘後,給出了答案:“就在一秒鐘前。”

    南舟抽到的問題是,童年最有趣的一件事是什麼。

    他在自己充滿疑惑、驚懼和不安的童年裏挑挑揀揀,最終篩選出了一件能稱之爲“有趣”的事情。

    他的答案是:“帶着妹妹去郊外,想離開小鎮,後來碰到了一堵牆,就回去了。”

    兩人都答對了。

    相比之下,李銀航堪稱黴運當頭。

    接下來的兩次,瓶口都轉向了李銀航。

    一是問她生平第一次動心是因爲什麼,一是問她生命裏最恨的人是誰。

    託了上上關那條大灰狼的福,李銀航見識了她這一輩子幾乎所有的心動畫面,併成功鎖定初中升旗儀式上那個動心不超過一分鐘的自己。

    回答正確。

    但第二個問題,讓她犯了難。

    她這種平和又爽朗的性格,能記得自己跟誰吵過架都很稀罕了。

    她在刁鑽的客戶、奇葩的辦公室主任,和《萬有引力》的策劃者三者之間艱難抉擇一番,選擇了最後一個。

    ……回答錯誤。

    小人魚傳達了海洋的答案:“你最恨的人,是你的母親。”

    李銀航:“……”她一句wtf險些脫口而出。

    這回李銀航是真不幹了。

    她追問:“爲什麼?”

    小人魚照樣給出了公式化的答案:“這是根據情緒波動等情緒值綜合計算的。”

    李銀航不服氣:“我什麼時候——”

    小人魚沒有說具體內容,只點到即止地提點道:“記憶的來源,是你小學三年級的一篇日記。”

    一經提醒,李銀航瞬間啞火。

    小時候,她跟母親曾經因爲某件她都忘了具體原因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她抽抽搭搭地奔進房間,拿起如椽鉛筆,聲聲哭訴,字字泣血。

    她伏案疾書道,這日子沒有辦法過了。

    餓死我算了。

    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媽媽了。

    經過一番審慎的思考後,她又劃掉了“餓死我算了”。

    因爲她記得今天早上媽媽說晚餐喫炸雞翅。

    她又寫道:等喫完今天晚上的炸雞翅,她就收拾小書包離家出走,再也不會回這個家了。

    當然,她的離家出走計劃因爲雞翅喫完了、失去了儲備糧,慘遭滑鐵盧。

    那邊廂,小人魚總結道:“在別人或別事身上,你沒有檢測出這麼強烈的情感波動。”

    李銀航:“……”

    她當場自閉。

    這他媽什麼智障AI。

    麻木感上漲到了她的腰腹部。

    這種半副身子沉沉浸在沼澤裏、且即將不斷滑墮其中的感覺糟糕透頂。

    她只能徒勞地用手撐着身體,作出努力向上掙扎的樣子,一時間動作有些滑稽。

    因爲擔憂自己的內臟會因爲這種凍結一樣的麻木而停轉,她的胸口內難受得像是攢着一窩熱騰騰小鼠,焦躁撓着她的膈膜,急熱交加之下,緊張得她想哭。

    她只有兩次機會了。

    下一次,是她的上半身。

    再下一次,就是她的頭顱。

    漂流瓶入水,像是羅盤一樣,晃晃悠悠地指引着生死的方向。

    李銀航緊盯着瓶口的轉向,後背覆了一層薄汗,喉嚨裏像是燎着一把小火,逐漸蒸發她口腔內的水分,讓她更加焦躁難言。

    瓶口浮沉着停下了。

    面對着的是南舟。

    南舟舉起手來,鎮定道:“我的。”

    他取出紙卷,展開來,認真念道:“讓你印象最深的一個親吻,是什麼?”

    他向小人魚確認:“吻?”

    小人魚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臉皮也挺薄的,緋紅着臉,確認問題道:“是吻。”

    南舟試圖明確:“是嘴脣嗎。還是別的其他地方?”

    小人魚埋着頭:“隨你。”

    南舟:“‘印象最深’,指的是親吻的程度,還是用心的程度?”

    小人魚的臉頰已經快燒起來了,小小聲囁嚅:“都……都行。”

    李銀航雖然已經半身不遂,但看着小人魚這個純良少女NPC被南舟直白的一套連招追問得面紅耳赤,魚尾都忍不住在水底窘迫地攪來攪去,忍不住出言撫慰:“沒事兒的,這也不是你想問的。”

    小人魚聞言,感激地看了李銀航一眼。

    南舟陷入了沉思。

    他的胃裏又浮現出了熟悉的溫暖和麻癢感。

    他想到了《糖果屋》裏喝下真相龍舌蘭的江舫。

    雖然是江舫餓得想要喫掉自己,這很不理智,但那應該勉強也能算是一個親吻。

    南舟打算等待十五分鐘過去後,將這件事作爲他的答案。

    另一塊岩石上的江舫不覺凝眉。

    他的指尖有規律地隨着海潮的節奏,一下下敲擊着岩石。

    南舟回答第二個問題時,他無法判斷對南舟來說的快樂是什麼,所以沒有給出意見。

    第二次回答時,他以爲答案會是他妹妹,也沒有插嘴。

    而這一次,他想,自己應該是知道答案的。

    燈塔的輝光像是一道來自太古的目光,灼灼地、一遍遍地望向他們。

    他們身處的大海,則包容着一切故事。

    隱祕的、讓人傷懷的、讓人血液沸騰的故事。

    這讓江舫想起很多。

    包括他和南舟那個身在紙金街頭、四周瀰漫着雪白糖霜,看似近在咫尺,卻遙隔天涯的吻。

    包括……他狂亂地將舌尖探入南舟帶着血腥氣的口腔。

    包括在剛纔的《糖果屋》森林裏,那兩個充斥着酒味和衝動的吻。

    他們經歷的、能稱得上親密的吻,共有三個。

    以南舟缺失的記憶而言,他一定會選擇最後一個。

    但江舫相信,以南舟的懵懂和他對情·愛特立獨行的判斷標準,那時產生的荷爾蒙,絕不足以比過先前的兩次。

    江舫幾乎可以預見他必然答錯的結局。

    經過將近十分鐘的沉默和思索,江舫忽然動了。

    他單手按住岩石邊緣,大腿帶動已經無法移動的小腿,人魚似的翻身潛入礁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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