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
他想了想,不記得洋房中哪裏有橋。
但一頭霧水的南舟還是望着江舫的眼睛,認真答道:“嗯。不上。”
江舫意味不明地輕聲笑了起來,喉結微動:“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南舟望着他喉結滾過處留下的那一道動態的、平滑的曲線,以同樣認真的態度搖頭。
江舫問:“那你在答應什麼?”
南舟想了想:“不知道。”
“但是,因爲你看起來想要讓我答應。”
外頭的世界被薄雨和淺霧弄溼了,灰蒼蒼的。
冷意隔着窗戶的縫隙透入,卻無法融進這一片逐漸升溫的氣氛中。
江舫捉住他的手腕,舉壓過頭頂,清淡繾綣又熾熱的□□像是流水一樣,沿着他的掌溫流入南舟的脈搏中。
他離南舟很近,脣上沾染着上好白蘭地的殘香。
南舟對酒敏感,一呼一吸間,一時間也有點醺醺然。
另一邊,江舫哪裏會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和思想出了大問題。
他一顆心原本冷得很,偏偏在看到南舟時,呼的一下燃起潑天野火,把他的理智做薪,燒得他面頰滾燙,神思多綺。
他想要挪開視線,可心如火灼,火舌落到哪裏,那些他慣性用來約束自己的鎖鏈就被盡數燒斷,片瓦不留。
他越是心急,越是管不住自己怦怦亂跳的心。
在焦灼情緒的衝擊下,江舫聽見自己笑了:“我想讓你答應什麼?”
江舫的語速明顯加快:“你很瞭解我嗎?你又知道什麼呢?”
南舟擡目看向他。
因爲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和自己的內心拉鋸,江舫的聲音透着一股罕有的壓抑和暴躁。
那是他內心的雜音。
那聲音在叫囂:
鎖住他,綁住他。
別讓他離開你,你分明愛慘了——
不等那聲音將他的全副心神攫取,江舫擡手捉住南舟前襟,手臂肌肉驟然發力,將南舟整個人從牀上拉了起來。
驅趕的話幾乎是從他的牙縫裏生生擠出來的:“走!你走!”
南舟低頭,看向了他緊緊握住自己胸前衣服不放、神經質地輕微痙攣的指尖。
他明白了江舫的意思。
他雙手繞過江舫的脖頸,把他往自己懷裏夠了夠。
南舟冷淡着聲音,拿自己偏冷的額頭抵住江舫的額心,小動物似的蹭了幾下:“嗯。我知道了。我留下。”
有了南舟的保證,再加上他穩定沉實的心跳帶動,江舫的情緒逐漸從極端中走出。
……或者說,他暫時壓制住了藥性,再次套上了一層成功的僞裝。
總之,當他主動和南舟拉開距離時,他臉上那些失控的情緒已經收拾得一乾二淨。
南舟也信守了承諾,沒有離開房間。
二人並肩坐在牀頭,聽着雨滴打在枝葉上細碎的沙沙聲。
江舫早猜到,自己的異常,是【回答】的藥效所致。
他一聲不吭地取出了那可以消除負面狀態的藥物,不送水,徑直吞服下去。
他含着藥片,想着要如何挽回自己剛纔說的話。
靜得詭異的氣氛,是由南舟率先打破的。
南舟不大曉得什麼是尷尬,索性沿着剛纔談崩了的話題繼續下去:“你說我不瞭解你,這是對的。可你從不對我講和你相關的事情。我其實很想知道。”
喉嚨裏的藥片像是堵住了。
江舫將頸線後仰,吞嚥數度,卻仍感覺喉頭塞着一樣灼熱的東西,正正好卡在他的喉間。
他並不看南舟,敷衍道:“沒什麼好說的。我這個人很無聊。”
南舟:“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喫什麼。”
江舫:“我沒什麼喜歡的。”這倒是實話。
南舟:“可你很瞭解我。你讀過我……”
“我其實一點也不瞭解你。”
江舫徑直打斷了他。
他吐字清晰,將一句句冷硬的話砸向了南舟,好抵消那曖昧的一抱所帶來的溫暖。
“我只知道你喜歡喫甜食,但你喜歡喫什麼菜,我不會去問。”
“我不知道你除了畫畫還有什麼興趣愛好,也不想帶你發展什麼新的愛好。”
“你的那些故事,我有意不去過問;我也不想讓你知道我的一切。”
“我們這個樣子,我認爲已經足夠了。”
聽過江舫的一番宏論,南舟頓了頓。
他倒不怎麼生氣,只是詫異:“你今天,和以前的你很不一樣。”
“我吃錯藥了,或者我瘋了。”江舫轉向南舟,“或者,現在的纔是我。”
南舟輕輕“哦”了一聲,怪異的酸澀感沿着心尖漫上來。
但旺盛的求知慾還是讓他問出了聲:“爲什麼?”
是啊,爲什麼?
【回答】藥性上涌,再次讓江舫的心自動給出了答案——
如果知道了他除了甜點之外的飲食愛好,你會捨不得給他變着花樣做菜嗎?
不願他發展別的愛好,是因爲你根本不敢想。
你恨不得帶他出去,野餐、跳傘、潛水、練滑板、開着房車周遊世界,可你做得到嗎?
你根本不用瞭解全部的他。
僅僅是現在的南舟,你就已經喜歡得快要發瘋了。
江舫霍然起身。
他無法容忍與心中那一個擁有自己聲音的低語者共存。
他要設法殺死這個聲音。
南舟看向擡步向外走去的江舫,問:“你去哪裏?”
江舫扶住門框,鎮定道:“我去殺個人。”
A級道具是壓制不住S級道具【回答】的。
那麼,只要殺死道具的持有者,就能終結藥效對他的影響了。
在江舫即將踏出門時,南舟爲剛纔自己的問題找到了一個勉強可以符合的答案。
他問:“是因爲我不是人嗎?”
他問這話時,語氣也沒有多少難過或是不安。
和他平時提出的任何一個問題一樣,吐字清晰,略帶好奇。
江舫背對着他,垂首靜立很久。
他的掌心在門把手上留下了一層熱霧。
熱度讓江舫的思維陷入了潮熱的泥淖。
他自言自語:“是啊,如果你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