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萬有引力[無限流] >第160章 邪降(六)
    長針的雞蛋收下去了,換上了一隻用玻璃罩子倒扣起來的老鼠。

    這是一隻擅偷家糧的普通經典款老鼠,長得肥碩壯實,和可愛半毛錢關係沒有,鬚鬚挺長,一路耷拉到地上。

    它這幅尊容,很難讓人產生同情心。

    所以除了身處任務、很容易跟這樣任人宰割的小動物共情的玩家之外,其他遊客看得興致勃勃。

    降頭師抄起銀質小剪子,刷地裁下一縷鼠須來。

    鼠須綁在三根特殊的茅草上,用燭火引火燒了,散發出一股奇特的味道來。

    在煙霧騰起的瞬間,降頭師就將燃着的茅草尖尖,順着玻璃罩子上一個半枚指甲蓋大小的通氣孔插·了進去。

    降頭師的嘴脣一翕一張,誦唸着複雜難解的咒語。

    老鼠在透明的玻璃罩子內,被稀薄的煙霧隱隱遮蔽住了身形。

    它小幅度抽動着尖細的鼻子。

    漸漸,它的眼神內聚起了貪婪狂熱的光。

    它直起上半身,細小的雙爪蜷縮在胸前,瘋狂地抽動着鼻子,宛如一個人類世界裏的癮君子。

    當吸入了足量的煙霧後,它居然舉起了雙爪,開始在玻璃罩子內……跳舞。

    那種舞動沒有絲毫意義,只是單純的狂熱。

    它像是古代祭祀中的一員,以舞蹈努力傳達出對這謎之煙霧的崇拜。

    它瘋狂地轉着圈,直到一頭撞到玻璃罩子上,咚的一聲,再沒了聲息。

    司儀介紹道:“這就是奇幻降。”

    奇幻降,顧名思義,能夠讓生物導致幻覺的降頭。

    南舟舉手提問:“那麼,會看見什麼呢?”

    南舟猜它可能看到了奶酪之神。

    司儀的心情被那根突然冒出來的針搞得極差,看到又是這個多話的年輕人找事,他眉頭一皺。

    ……他自有對付這些不信邪的刺頭遊客的辦法。

    他低頭用帶有濃重本地口音的泰語對降頭師說:“他不相信您施展的本事,他覺得是假的。”

    一旁的江舫微妙地蹙了蹙眉。

    但他想了想,沒有說話。

    那乾癟枯瘦地裹在斗篷裏的降頭師擡一擡眼皮,看向南舟。

    這時候,南舟纔看清他的眼睛。

    那眼珠泛着紅褐色的,像是枯木珠子僵死在了眼眶內。

    南舟坦然地與他對視。

    可惜,降頭師很快轉開了視線。

    認真學生的南舟仍然沒有等來他的答案。

    被便宜老師冷落了的南舟也不介意,仰着頭繼續聽講。

    降頭既然是帶有表演性質的,當然是挑見效快、效果突出、羣衆喜聞樂見的。

    ……比如和合術。

    當兩撮貓毛和着一種被搗碎的蟲脂在紅泥小匣裏燃燒起來時,兩隻中咒的小貓當場媾和起來。

    這個的確熱鬧有趣,贏得了滿堂掌聲。

    對這個降頭感興趣的觀衆不在少數。

    司儀很滿意這場的效果,慣例的推銷環節當然也是少不了的。

    凡是想要大師協助施和合術的,每人12000泰銖。

    如果覺得價格太貴,也可以自學成才,在本次表演結束後,將有降頭師親筆撰寫的指導手冊販售。

    因爲大師覺得和在場各位遊客有緣,所以只要3000泰銖就能拿下。

    其他遊客倒是有真動了心的,開始窸窸窣窣地掏錢包,數有沒有兌換足夠的泰銖。

    坐在前排的三個窮人因爲沒有錢,心平如鏡,無動於衷。

    看到他們仨一毛不拔、但是樂於找茬挑事的樣子,司儀更加堅定了要整他們一番的決心。

    終於,演示過用頭髮插在土裏、可以讓杯子裏長出花朵的鮮花降,以及能把金鐵腐蝕出一個窟窿的金蠶降後,他們到了壓軸環節。

    司儀放棄了那用泰語和英語混合的神祕式介紹方法,用曲裏拐彎的中文腔調介紹:

    “現在,我們要挑選一位客人,來體驗我們最神祕、也最恐怖的——飛頭降。”

    “我們需要一位充滿勇氣的客人來參與這個環節。”

    因爲他的中文也頂多是四五分的水準,再加上憋不住得意的笑,尾音四處劈叉,聽起來非常陰陽怪氣。

    他看向南舟,笑道:“請這位……好奇的客人,上來體驗一下?”

    李銀航聽話風就知道不妙。

    南舟八成是被這個司儀當成那種故意找茬的人了。

    ……這是要給他下馬威呢。

    因此,當南舟起身時,她忙抓住了他的西裝褲邊,連連搖頭。

    江舫卻輕輕用剛纔攤位上買的摺扇壓住了李銀航的手背:“讓他試試。”

    李銀航有些着急:“可是……”

    江舫:“你覺得他會怕嗎?”

    李銀航:“……”對喔。

    司儀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他不說話。

    他就笑嘻嘻地看着這三個人裝逼。

    他見過太多不信邪的客人了。

    反正,當那形態各異的腦袋飛起來、作勢叨向人的面門時,沒有一個找事兒的人不當場慫蛋,嚇得失聲尖叫或者破口大罵的。

    甚至還有被嚇得當場失禁的。

    場面必然十分精彩。

    南舟並不關心司儀的那些小九九。

    他走到大師面前,低頭同大師對視。

    降頭師對南舟平伸出枯瘦如猴爪的手掌,手心上託着個烏黑油亮的平凹口小石盅。

    他嘰裏咕嚕地說了個短語。

    南舟看向司儀。

    司儀在旁幸災樂禍地翻譯:“大師請您給出身上的一樣東西。頭髮、指甲、唾液……如果您想要更好的效果,一滴指尖血最好。”

    這也是司儀隨口一說。

    畢竟他沒見過哪個正常遊客,爲了驗證一個無關緊要的收費表演的真假,就真敢往自己指頭上戳、給自己放血的。

    但很可惜,他今天沒碰上正常人。

    南舟想了想,跨出幾步,走到臺後,取走了最初表演蛋內藏針時漂在水面上的一根針,又折返回了降頭師身前。

    他舉着針尖,平靜地指着降頭師掌心裏的小盅:“就滴在這裏?”

    司儀:“……”

    他略略站直了身體。

    人都說無知者無畏,可對未知的東西毫無敬畏,那就是純粹的作死了。

    他越發期待南舟被嚇得屁滾尿流的畫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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