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南舟的猜想也得到了驗證。
……並不是所有的降頭,都需要咒語的輔助。
南舟擺弄着眼前的沙盤,覺得自己又學到了一點新知識。
他把鞋盒用蓋子原樣蓋好,推到了牀底。
小夫妻倆醒神也醒得差不多了,覺得又可以跟南舟出去冒險了,不禁雀躍搓手道:“那我們接下來幹什麼?”
他們已經知道了在幕後操弄降頭的人在幾十公里開外的蘇查拉的某處,下一步的行動目標可以說非常清晰。
雖然這些發現和他們沒什麼關係,但這不妨礙他們想興沖沖跟着南舟去見見世面的一顆心。
南舟坐在牀上,字正腔圓道:“睡覺。”
馬小裴:“……”
曹樹光:“……”
曹樹光有點急切:“我們不主動出擊嗎?他們可是知道我們在哪裏了!我們要留在原地,等着他們來對付我們嗎?”
南舟打了個哈欠,看起來對曹樹光的擔憂並不熱衷。
江舫笑微微地提議:“你們也可以主動出擊啊。”
一聽這話,小夫妻倆一個對視,紛紛表演起退堂鼓來。
算了算了,睡覺睡覺。
他們兩個現在什麼情況都沒摸清楚,主動送上門那是給人送菜呢。
見小夫妻要走,邵明哲也主動起身,靜靜往外走去。
送走兩撥隊友,南舟仰面臥倒在牀,看樣子竟然是真的打算睡個回籠覺。
惴惴躺回牀上的李銀航還有些不安:“南老師,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南舟說:“嗯。還有11天。”
李銀航一時沒能領會精神:“啊?”
南舟:“boss需要好好保護。萬一死了,就沒得學了。”
李銀航:“……”
……這種說法,怎麼說呢。
真是門前發大水,浪到家了。
一旁的江舫倒是很理解南舟的好學,替他蓋好了被子,同時在南舟臉頰上落下了一點蜻蜓點水似的吻。
黑暗裏的南舟輕輕眨了眨眼,想,總算親我了。
那麼他不在自己臉上亂塗亂畫就是值得的。
這樣想着,他保持着相當愉快的心情入睡了,並期待着新鮮的知識打包送貨上門。
另一間房內,小夫妻倆花了半個多小時醒神,現在只好雙雙精神百倍地盯着天花板發呆。
而此刻的邵明哲,從自己房間半開放的陽臺攀上了屋頂。
屋頂上空空蕩蕩。
南極星曬夠了月亮,早就悄無聲息地溜回了房間。
他已經尋不見那隻在窗邊一閃而逝的小尾巴了。
邵明哲獨身一個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雙手撐着膝蓋發呆。
他的自言自語被悶悶地封在口罩後,顯得有些寂寥。
“……不是嗎。”
……
蘇查拉,一間平房內。
花了大量心血培養出的徒弟就這麼玩笑似的死於非命,想邊緣ob一把,還被插了眼。
更重要的是,這種強烈的、被對方耍弄的感覺……
頌帕看着牀榻上狼藉一片的屍身,神情變得極度可怕。
他在牀畔,凝視那爛糟糟的屍體多時候,轉身來到了沿着牆根擺放的一溜暗黃色的陶土罐前,將粗糙的手指放在暗紅色的紙封上。
他的指肚在上面摩挲出唰啦唰啦的紙響。
“殺了他。”他低低喃語着,“殺了他們。”
逃走時,他還在門檻上重重絆了一下,跌倒在地。
但他馬上爬起,繼續逃命。
他這輩子大概再也不想和這樣的邪術扯上關係了。
城門失火,他這條池魚除了趕快溜,沒有別的更好保命的辦法了。
凌晨的夜市,徒留一地水果葉、椰殼、芭蕉葉。
火山排骨的醬汁混合着被人倒掉的過期果汁流淌在陰溝裏,在將近24度的夜間,散發出餿臭的味道。
蘇查拉整體在地圖上呈標準的倒三角形,但內裏道路盤根錯節,他只來過兩三次,路根本沒能走熟。
司儀沒頭蒼蠅一樣在空蕩的街道上衝撞。
……直到他在街邊看到一個蹲着的人影。
人影手裏握着一隻碗。
右手裏是一根筷。
他用筷子輕輕敲着碗,叮叮、當當。
司儀覺得陰氣順着腳脖子往上流,慌忙低了頭,收斂起沉重的聲息,小步往前走去。
他低着頭,強逼着自己不要看,不要看,趕快離開這裏。
他心中影影綽綽地猜到了這是什麼,但是他不敢細想。
他越走越快,以至於一路狂奔,拐過一條街,卻又一次在街邊看到了那個敲碗的身影。
叮叮。
當當。
聲音的頻率明明沒有變化,然而落在司儀耳中,卻是越來越緊促,彷彿催命的鼓點。
司儀嚇得喉嚨裏咕咯一聲,不再細看,拔足狂奔。
然而,轉過了一條又一條街,不管他向前還是向後,不管街景如何變化,那個人還在。
他慢吞吞地敲着碗,彷彿知道司儀一定會知道自己無路可走,一定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來看看他。
在第十三次看見敲碗的男人後,已經跑出了一嘴血腥氣的司儀整個人已經處於半麻痹的狀態了。
他呆站了一會兒,終於放棄了無謂的逃命,拖沓着步伐,徑直走向了那叮噹聲的來處。
走到那蹲踞着的人的背後,他出聲低喚:“喂。”
那人緩緩回過頭來。
那是他自己的臉。
而當自己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臉上時,他的臉開始像蠟燭一樣,慢慢融化。
司儀慘叫一聲,倒退一步,像是絆到了什麼東西,一跤栽倒在地。
而當他回過頭,四周的一切卻早已物換星移。
他看到,絆倒他的,是頌帕家的門框。
門內停留着兩具屍體,一具在牀上血肉模糊,一具在地下頭身分離。
而頌帕正跪坐在一堆黃泥罈子前,唸唸有詞地撫着封紙,連一個眼神都懶得落在他身上。
司儀恍惚且頹然地坐在地上,想,這是第幾次了。
……啊,是第十三次了。
他第十三次衝出門,第十三次重複地見到敲碗的自己,第十三次被送回這裏。
而每當衝出小院、衝上街道的一瞬間,他就會忘記他曾經試圖逃離這件事,然後陷入無窮無盡的輪迴。
現在,他不想要逃了。
司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向着黃泥罈子的方向緩緩走來。
而頌帕沒有轉身,而是面對牆壁,露出了一個堪稱猙獰的笑容。
他摸着一個空罈子,對已經在輪迴中喪失了心魂、變成鬼降一員的司儀的淡淡笑道:“回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