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萬有引力[無限流] >第 183 章 邪降(二十九)
    南舟不大能理解頌帕的心如死灰。

    學習還不能讓他感到快樂嗎。

    但他還是能敏銳體察到人的情緒變化的。

    他發現頌帕情緒低落,目無神采,想了一想,猜到大概是他以爲自己快死了。

    因此,他換用了一副儘可能表達了安慰的語氣:“沒事的。我見到你之後就不想殺你了。”

    頌帕:“……”

    是在說我廢物嗎?

    大可不必如此陰陽怪氣。

    見自己安慰過後,頌帕反倒愈發怏怏不樂,精神萎靡,南舟擔心他不肯傳授更多,便放了一張紙巾在他手邊,打算轉進實施鼓勵教育:“你的鬼降很好。”

    頌帕:“……”所以下一秒就是你的了?

    他艱難地冷笑一聲,用紙巾擦掉自己手上的鮮血,低頭不語,盯着膝蓋上自己的鼻血血點,只覺得人生如夢。

    他既然醉心降頭這類神祕學,自然是篤信天命的。

    如今,他先後折了兩個徒弟,被硬掐了香火,又手藝不精,被人尋上了門來騎臉挑釁。

    他只能表面心平氣和地悲憤着,咬着牙關,用盡可能體面的姿態迎接自己的命運。

    南舟自然地接過了染血的紙巾,見他是個油鹽不進的樣子,又轉頭去扒弄他的牀頭櫃,從中扒出了一份現金支票本子。

    南舟找出啜滿墨水的鋼筆,連着支票本子一起放到他膝蓋上。

    頌帕擡頭,木木地望着他。

    南舟解釋:“你弄壞了人家窗玻璃,要賠錢的。”

    頌帕:“……”

    南舟的邏輯系統向來嚴密。

    自己弄壞旅館的玻璃,是保命的合理手段,不過,同時也影響了別人的正常生意。

    而讓自己犯下這樁不得已的錯誤的,是頌帕派來的鬼降。

    所以自己負有要賬的責任,該掏錢的則是頌帕,而旅館長期不做維護,也需要承擔一部分責任。

    所以他估算了一個相對合理的數字:“我也不要多,20萬泰銖吧。”

    頌帕心如止水。

    你他媽的。

    反正他此時已經是要殺要剮隨便你的狀態,頌帕筆走龍蛇、指尖發顫地簽下了一張100萬的支票,一把撕下來,甩到了地上:“拿去。都拿去吧。”

    他生平最愛旅遊和揮霍,在研發降頭和增長見聞這件事上尤其捨得一擲千金。

    除了這間雷打不動的落腳地,他手頭也就這些積蓄了。

    南舟看了看被他扔到地上的支票頁面額,並不感興趣,另翻了一頁新的,遞到他跟前:“你要給我們損失費的話,也不用多給80萬,了結了你這邊的事情,我們很快就走,給我們10萬零花錢就好。”

    這話落在頌帕耳朵裏,就是把敲詐說得清新脫俗,簡直無恥之尤。

    可事到如今,頌帕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乖乖開具了一張30萬的支票,妥善交到南舟手裏,只想趕快了事,求個痛快。

    南舟將支票遞給李銀航檢視,讓她確認有效後,就隨手裝入了和墨水鋼筆放在一起的信封,打算轉手給旅館負責人,讓他們自行取用。

    頌帕自認身外之物已經拋卻得差不多了,便蒼白着一張血色盡無的臉,眼眶通紅地仰起頭來,維繫着最後一絲搖搖欲墜的體面,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有。”

    南舟轉過身,從行李箱裏拿出了那隻用來蠱惑了司機、同時也創造了一片平行空間的黃泥罐子:“我想學這個。”

    頌帕深吸一口氣,吸到自己的肺管差點炸裂,才勉強平穩住了血壓。

    蹬鼻子上臉!

    他已經竭力去忽略自己的失敗了。

    可是看到這個罈子,他的心仍是抽痛不止。

    這是他壓箱底的手藝,乃是他20歲出師時最得意的傑作,沒有之一。

    他用這降頭咒殺了他師父,繼承了這間小院,還接下了七八樁暗殺的生意,才賺下了足夠他揮霍的大筆財產。

    不知道該說南舟雞賊,還是格外慧眼如炬,一眼便挑中了他最珍貴的絕學。

    頌帕連着深呼吸幾口,已經自認爲完全地平靜下來了。

    他連死都不怕,不可能把這降頭的訣竅傳授給任何人,只能讓它爛死在肚子裏。

    打定主意後,他甚至轉換了一種嘲弄的語氣,往後一仰,冷笑道:“你不是很會破降嗎,我用了連環降,你都能破解,你本事應該很大啊。”

    南舟相當謙虛誠懇地承認了自己的短處,並糾正了頌帕的言辭:“我目前只會打敗它們,但還不能破解它們。”

    頌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當場破防。

    他扭曲地笑了一聲:“你想學?”

    南舟:“嗯。”

    頌帕提高了聲量,怒道:“做夢去吧!!”

    南舟:“你說得很對,我就是這麼想的。”

    頌帕冷哼一聲,盡力控制住雙腿的顫抖,閉上了眼睛。

    他認爲,自己拒不配合,是死定了的。

    可他遲遲沒有等到死亡的降臨。

    等待死亡的過程是煎熬的,他好容易鼓起來了勇氣又皮球似的泄下了氣去,成串流下的冷汗漬得他眼皮發痛發重,一股衝動讓他想睜開眼,看看南舟究竟在等什麼。

    當他在如雷的心跳中,稍稍眯着眼睛看向南舟時,南舟竟然毫無預警地對自己出手了。

    他的指尖帶着一點被咬破的新鮮傷痕,血色未乾,竟是依照紋路,補全了原本罈子上被破壞的部分。

    在讀過頌帕的符咒筆記後,他已經大致能辨認罈子上降頭咒紋的每一個組成部分意味着什麼了。

    將罈子用血收歸己用後,南舟又用帶着頌帕鼻血的紙巾,點到了他的天靈蓋上去。

    頌帕一個眼白差點翻進了天靈蓋裏去,整個人立時撲倒,沒了聲息。

    眼前正常的空間像是被滴入了一滴墨的水,大片綺麗的色彩暈染開來。

    四周的景色被點染皴鉤,明明還是同樣真實的場景,但置身其中,誰都知道,不一樣了。

    荒廢的蘇查拉夜市的確是個好地方,方圓幾公里,都沒有可以影響的對象。

    南舟可以盡情在這段停滯的時間和空間內好好學習。

    在這片小小的時空領域,南舟把渾身僵直、翻着白眼的頌帕搬下了牀,擺放在了一把藤椅上,想了想,又從衣櫃裏取出一方枕頭,給他墊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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