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萬有引力[無限流] > 第 201 章 末日症候羣(十五)
    夜深時分,月亮一拱一拱地從雲內鑽出,也只含羞帶怯地露出一半。

    露出的那一半月,像是一塊璧玉的暗面。

    窗外的夜蟲在窸窸窣窣地作出一番交談,不被屋內傳來的細音所擾。

    一杯水放在牀頭櫃上,正隨着不可知源的搖曳,震盪出一圈圈的波紋。

    透明的玻璃杯在輕微的衝擊下,向旁側一下下挪位,眼看抵達了櫃緣,隨時有傾覆的風險。

    杯麪和水杯交射之下,形成了一面小小的鏡子,映出在枕側,有一雙手,正指尖交錯、上下交疊在一起。

    掌心各自沁汗,所以握得不很穩。

    在熾熱的體溫中,肌膚被焙燒得泛紅,指縫的交接處都豔豔燒出了紅意,色澤顯得脆弱異常。

    一雙手在彼此角力,在情澀和青澀間彼此交融。

    指背上青筋各自而起,但一方在剎力,生怕攥疼了對方,另一方卻是毫無保留地加力,要把對方牢牢控制住才肯罷休。

    隨着一下用力,反覆晃盪拍擊着胯骨的西裝褲皮帶扣發出一聲異常清越的金屬響動。

    伴隨着一聲淺而撩人的“啊”,被壓在下方的手抽離開來,將上方發出聲響的人緊緊納入懷抱。

    因爲距離過近,二人都深刻感受到了對方同時情動的那個瞬間。

    而就在這一瞬間,窗外的蟲鳴剎那靜寂。

    月色關燈,場景轉黑。

    整個世界的運轉都因爲這瞬間停止了一息,隨後才全面恢復正常。

    南舟翻身從江舫身上下來。

    隨着他的動作,一直懸垂在他髮梢末端的一顆汗珠受到搖撼,直墜而下,滴答一聲,叩擊在江舫的鎖骨上,濺出了細細的水花。

    江舫順手把放置在牀頭櫃上的一杯清水端來,湊到南舟發乾的脣邊。

    南舟自然地銜住微涼堅硬的杯邊,任一線清水自內澆熄他身上蔓燒的野火。

    在他專心喝水時,江舫替他把一縷微汗的黑髮別到耳後,又吻了吻他的鬢角“這樣也會舒服。我沒有騙你吧”

    南舟坦誠應道“嗯。”

    南舟體力出色,和江舫這樣似入非入地廝磨了許久,也不覺得疲累。

    結合上次和江舫共眠的經驗,南舟覺得自己在上面,就是佔據了主動權,是主導的一方,自然要學着江舫的樣子,多多照顧他。

    他挪動着腿想要下牀,將江舫打理乾淨,卻在一動之時輕輕吸了一口氣“嘶。”

    他低頭看去。

    在他的大腿位置,腿根與黃金腿環共同框定了一小片封閉區域。

    此時,那片區域被磨蹭得發出大片的嫣紅,在四周雪練一樣的皮膚的映襯下,更是豔麗得突出。

    不過,摩擦起來不疼,只是奇怪而已。

    南舟直起腰來,扣上皮帶,邁步欲行。

    江舫撐着頭,問他“去哪裏”

    南舟“把你弄乾淨。”

    江舫視線下移,發現南舟也被自己弄“髒”了。

    西裝褲是不怎麼耐髒的,依稀能辨認出大片被暈染開的神色痕跡。

    偏偏南舟對此並無察覺,仍然坦坦蕩蕩地站在江舫身前。

    江舫既不提醒,也不阻攔,將下巴抵在向前平伸開來的雙臂上,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說話時還帶着點撒嬌的鼻音“我喜歡你。”

    南舟一點頭“唔。”

    然後他走進了盥洗室,隨手關上了門,打開了水龍頭。

    他面色始終淡淡的,因此,誰也不知道,那四個字正在他心中橫生出怎樣的一番壯闊波瀾。

    在擰動毛巾時,半闔着的門外忽然傳來了篤篤的敲擊聲。

    “啊,忘記問了。”門外的江舫聲帶笑意,“南老師,你喜歡我嗎。”

    南舟面對了鏡子裏自己發紅俏豔的眼尾,擡手撫了撫。

    他記得,在來到這裏的第一天晚上,江舫就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

    當時,他的回答是,“你不奇怪,但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那就是他當時的想法。

    而現在,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南舟不說話,江舫便倚靠着門邊,閉着眼睛,靜靜等待着他的迴音。

    在良久的沉默後,他終於接收到了那邊的迴應。

    準確說來,不是答案,而是一句反問“喜歡一個人,該是什麼樣子的”

    江舫睫毛一動,嘴角緊跟着揚起一點笑容。

    這個問題本身,就足夠讓江舫喜歡了。

    上次他問時,南舟並沒有對“喜歡”這個概念產生追根究底的興趣。

    但他現在有了疑惑。

    這樣,就很

    江舫正欲細想下去,腦中突然迴盪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這聲音,南舟並聽不到。

    對他來說,外面仍是蟲鳴聲聲,風語淙淙。

    江舫神色亦是不改,繼續閉目養神,頭靠在了冰冷的牆面上,彷彿那聲音於他而言也是不存在似的。

    在輕症患者的聚居區,正發生着一場意外的劫持事件。

    元明清的脖子,被滿身是血的唐宋用一片摔碎水杯的瓷片尖端抵住,皮破流血,鮮血蜿蜒流入了他的頸窩深處。

    在此處做工的工人全是精神疾患,要麼反應過度,蜷在角落瑟瑟發抖,流淚囈語,要麼一臉麻木地趴在窗戶邊,懷擁着叢立的鐵欄杆,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這場混亂。

    情況很簡單。

    新加入聚居區、成爲了一名光榮的紡織廠工人的元明清,早晨向工廠負責人彙報,唐宋有可能是裝病混入小鎮的“非正常住民”。

    工廠自然是按兵不動,派人來調查。

    唐宋起初還有來有回地回答他們的問題,卻在數分鐘後毫無預兆地忽然暴起,用藏在被子裏的帶血繃帶絞斷了來人的脖子。

    隨即,他挾持了沒來得及逃走的元明清。

    對着聽到警報聲、呈扇形合圍過來的工廠管理人員,唐宋用單腿支撐着殘軀,揮舞着手上的瓷片,狀若瘋癲“你們這羣精神病,都給老子滾遠點”

    元明清在他懷中,像是一隻聽話的人偶,心如止水地任他拉扯。

    但在他背在身後的手中,同樣藏着一片碎瓷。

    一名工廠負責人手持喇叭,在前喊話“入侵者,放下我們的朋友。如果你不傷害他,我們可以放你離開。”

    面對着鐵桶一樣的合圍之勢,唐宋的心越發沉了下去。

    元明清這些天來的觀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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