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能推測到的事情,也就到這裏爲止了。
江舫卻在這時做了一個評價:“真傻。”
這個評價不知道是對誰的,因爲他說這話時,目光並不對着南舟。
但南舟卻領受了這個評價,認真反駁:“不傻。”
江舫問他:“值得嗎?”
那時候幼稚、膽怯、不願爲他付出的自己,值得南舟爲他付出一切嗎?
南舟說:“我喜歡你呀。”
江舫明顯一噎。
“那個時候,應該也是很喜歡的。”
即使那片本該存在記憶的地方像是覆蓋了經年的落雪,空蕩一片,但南舟仍然可以確定地做出推測。
他自言自語道:“就是不知道那個時候有多喜歡,會不會像現在這樣……”
江舫捂住了他的嘴巴,臉頰火燒火燎地灼燙。
南舟用眼神詢問自己是不是有哪裏說錯了。
江舫鼻尖已經燒得發了麻:“……你不要說了。”
南舟擡起手來,試一試他的臉頰溫度,會意了。
他自覺主動地把嘴脣抿成一線,自我封閉了起來。
但他很快覺得不對,又豎起了一根手指,示意自己想說一句話。
江舫被他的小動作惹得忍俊不禁,摸摸他的嘴角,算是替他解了禁。
南舟知道的事情,到這裏也就基本說盡了。
“我知道的說完了。”南舟說,“輪到你了。”
江舫也花了些許時間醞釀情緒。
他輕緩地開口。
“我啊……”江舫說,“我對你說過很傷人的話。”
“比如呢?”
江舫苦笑一聲:“我說過,如果你是人,就……”
南舟恍然大悟了:“原來是你啊。”
江舫頓了頓,說出了那句遲了很久的抱歉:“對不起。”
但南舟的回答是毫不猶豫的:“沒關係。”
他們之間,有很多很多的喜歡,就算有那麼一點溝壑,一句道歉,也足以抵消。
江舫:“不生氣?”
南舟理性分析:“我知道你父母的事情,你不能接受我們做朋友,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江舫提醒他:“那時候我沒有講給你我父母的事情。”
南舟代入了一下,便答:“啊,那我會有一點生氣。”
“只有一點嗎?”江舫笑,“你那個時候都已經決定要離開我了。”
南舟:“唔?”
江舫回憶起了那個和南舟並肩站在彩色玻璃前的夜晚。
昨日如新。
就連聽到他打算離開的消息時的一瞬心冷和心悸,都是嶄新的。
江舫難得願意把自己的陰暗和自私剖開來給南舟看。
他開誠佈公道:“那個時候,我想把你關起來,不許你走。”
聽到這樣的發言,南舟非常認真地告訴他:“不會的,你關不住。”
江舫笑着望向南舟的臉,唉了一聲:“都說我傻了。”
江舫剛纔說傻,評價的其實是他自己。
江舫說:“我早就應該想到,我跟高維人做過交易後,他們也同樣會找上你。”
南舟一愣,直起了半個身體:“你也和他們做過交易?”
南舟的動作,擋住了從窗外投射而來的月光,讓江舫的面目沉在了陰影裏。
這讓他淡色的眼珠失卻了平時的溫和,徒留下一線令人膽寒的鋒利。
他清清楚楚地回答:“是的,我做過。”
“……是什麼?”
“我……用我自己,交換了你。”
江舫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嚇到了南舟:“我向高維人許願,條件是,我願意成爲副本生物,爲他們測試副本,一生一世。我換來的結果是,不論什麼時候,不論什麼地方,我都會是和你同種性質的生物,我會永遠出現在有你在的地方。”
南舟一時茫然。
他輕聲問:“爲什麼?”
“因爲,你那時候,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