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萬有引力[無限流] > 第 294 章 螞蟻(十七)
    但檢票員像是一臺被設定了固定程序的機器。

    他前前後後,重複問了“您要上車嗎”“請出示票證”共十遍,一直沒有得到響應,才木着一張冷臉,機械地移向別處,很快便走得不見了影子。

    南舟低頭瞧着手中的契約書,目光落在最後兩行上,若有所思。

    他有話想問那名乘務員。

    可是,等他一擡頭,偌大站臺上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那乘務員像是憑空走入了其他空間。

    除了南舟一人留在站臺上,四周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空如也,沒有一點活氣可言。

    南舟怔忡片刻,又動手從倉庫裏取出一張紙條。

    在進入遊戲前,他們各撕下五張便籤紙,把真正的過關攻略寫在了上面,放進了倉庫的第一格,確保一打開面板就能看見。

    “現世爲假,自願送死,即可通關”。

    然而,在“南舟”穿梭於沙盒世界中時,南舟其實也被困在“南舟”體內,意識清醒,可惜口不能言,肢體也無法動上一動,只能跟“南舟”共享視野。

    “南舟”也曾清點過倉庫物品。

    南舟看得清清楚楚,在正式進入遊戲後,這張記了過關方法的便籤憑空蒸發,在任何一格都找不到它的影蹤。

    等他真正通關,它又好端端地躺回了倉庫。

    ……看來臨場打小抄的方法並不可行。

    南舟動身在車站中尋找了一陣,並沒有發現任何出去的通路。

    這就是一個幾百平米的候車站,平平無奇,站臺柱子上原本應該楔着站名的地方只剩下了四角釘孔,以及釘孔四周被人強行撬過的細微擦刮痕跡。

    車站統一貼鋪着的齊腰高的雪白瓷磚已然泛黃,瓷磚上方的柱子及牆壁則統一刷着綠漆,漆已斑駁脫落了大片,看上去頗有些年頭了。

    南舟又細細搜索了車站內的垃圾桶等可以藏物的容器,內裏乾淨得連一張紙片也尋不見。

    車站內還有一個已然蒙塵了的、專門售賣報刊百貨的售貨亭,只是外面落了一重又一重的重鎖,四周也都是髒兮兮的玻璃,勉強能稱得上四面通透,從外往內窺看,至少可以確定裏面沒有藏匿什麼人。

    如無必要,南舟暫時不想破壞什麼。

    確定車站沒有什麼可調查的後,南舟從列車的1號車廂門登上,打算一節節查考過去。

    列車共有六節。

    1號車廂的盡頭是駕駛室,門扉洞開,內裏並沒有司機。

    南舟從第1車廂出發,一路向車尾走去。

    火車內部陳設簡單,每一排都有兩列座椅,雙排相對,隔在兩排相對的座椅中間的是一個一尺見方的可伸縮收納起來的塑料桌板,上面佈滿了淡黃色的、來歷不明的污漬。

    這種內設裝潢屬於最古樸的老式火車,現在已經見不到了。

    但這些看在對萬事好奇的南舟眼裏,都是最新鮮的事物。

    第1車廂裏還算乾淨,只是有兩個空了的塑料水瓶扔在地上,瓶底有輕微的變形。

    塑料桌上還擺着一碗開了口的麻辣方便粉絲,南舟伸手摸上去,發現觸手冰冷,不知扔在這裏多久了,氣味腐敗,粉絲早已在漚爛後又變得乾枯,重新恢復了未被沖泡前的根根分明。

    南舟徑直往前走去。

    每節車廂的連接處都有一臺熱水器、一方洗手池,和一個可以男女共用的廁所。

    南舟用手去摸鐵製的熱水器,發現居然燙得很,手指喫痛,只好捏着耳朵,繼續往前走去。

    第2車廂更加整潔一點,沒有什麼雜物,像是被收拾整理過,但角落裏掉落了一支老式圓珠筆,牆上也懸掛着一方錦旗,上書“文明車廂”。

    錦旗旁邊的車板上釘着一根鏽釘,釘子上掛着一方深藍色的硬板夾,夾上夾着一張表格,題頭是“發車記錄表”。

    南舟剛拿起硬板夾,還沒來得及翻上一下,就被撲面而來的塵灰嗆得打了個噴嚏。

    等他定睛去看,記錄表上的日期都已模糊了,“乘員人數”一欄,用淡藍色圓珠筆填着4。

    ……4?

    這和【腦侵】世界裏的情況一樣嗎?

    錫兵、天鵝、懸浮在海中的木偶,都是以前失敗的玩家留下的記錄嗎?

    南舟在心中默默記下,把東西放回原處,盡力不破壞它原有的樣貌,往第3號車廂走去。

    3號車廂裏比較熱鬧,像是一羣人放鬆下來,侃侃而談,桌上放着一本老雜誌,縫隙內都堆滿了灰塵,還有一大把磕過的瓜子殼攤在臨窗的一方小桌上,沒來得及打掃清理。

    南舟觀視一番後,便繼續往前走去。

    連接3、4節車廂的廂門是緊閉着的。

    推開走到第3、4節車廂的連接處,南舟猛然駐足。

    他望向第4車廂內的一切,神情逐漸變得困惑。

    ——這裏像是發生了一起激烈的鬥毆事件。

    靠西側的一方塑料桌折斷了,露出白生生的塑料茬,尖銳無比。

    那尖茬的頭上染着黑紅色的鮮血,血液早已全乾,看上去是有人的腦袋或是眼睛撞上了這裏。

    因爲,以這尖端爲圓心,四周大片大片地噴濺着一個人形的鮮血輪廓。

    原本好好地套在列車上的頭枕枕套也被蹭得亂七八糟,上面滿布血污,有一整片窗簾被扯了下來,蓋在地上,上面也滲着大片的污血,只是窗簾顏色偏深,血染在上頭,更像污漬。

    南舟亦步亦趨,踏過這一地的凌亂,來到了第5車廂。

    第5車廂中部的一面玻璃窗破裂了,一片片碎碴宛如刀林,片片尖銳地向上直立着。

    讓人心驚的是,玻璃片上烙着半個殘破的血掌印。

    ……就好像是有人被擲出了窗外,還猶自扒在窗玻璃上,爲了求生,生生握着那玻璃,任憑尖刃刺入手掌,勉力堅持了許久,才頹然鬆手。

    南舟伸手去比劃了一下那枚血手印,發現手印並不很大,像個女孩子的手。

    而從5號車廂的車窗破裂處,噴濺着大量的鮮血。

    踩着鮮血的腳印一路向後延伸,進入了第6車廂。

    南舟也跟着腳印進入了最後一節車廂。

    車廂盡頭,聚集了一大灘血液。

    這場景帶着濃厚的故事性。

    南舟甚至可以想象,一個在毆鬥中重傷的人,在把另外一個人扔出車廂後,大動脈也被身處絕境的那人反手割破。

    他踉蹌着走向最後一節車廂,仰靠在廂壁上,絕望地迎來了他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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