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萬有引力[無限流] > 第 313 章 心願(四)
    女聲響起時,高塔之上、距離中天之壇距離最近的易水歌沉默發力,攥緊了掌中的遙控器。

    ……來了。

    “立方舟”中唯一的女性,只有她了。

    是李銀航。

    元明清所許的心願,只與他個人有關,和其他人無礙。

    李銀航要許的,纔是事關所有人未來和存亡的第一個願望。

    高塔上的易水歌,是看不到天上高臺是什麼樣的情景的。

    但他知道,高維人不會那麼好心。

    祂們絕不會事先告知“立方舟”許願的規則和形式。

    所以“立方舟”只能在事前簡單瞭解每個人的願望,並不能給出一個明確的許願方式。

    方纔,李銀航對元明清那句“我的願望很重要”的解釋,也隨着廣播大範圍擴散開來。

    易水歌聽得清清楚楚。

    ……李銀航居然需要對元明清解釋她之所以會出現在第2位的理由。

    也就是說,他們連許願的順序都沒有機會商量。

    那就更加沒有機會商量許願的內容了。

    易水歌擔心,她會單純許願,讓所有的玩家都復活。

    這是好事,卻也是一個過於龐大、指向不明的心願。

    龐大到有太多可以操縱的餘地。

    正如他之前的推測,高維人的所謂“復活”,極有可能是回到《萬有引力》危機尚未爆發的某個“存檔點”。

    但彼時彼刻的存檔點位,沒人知道高維人正在對他們虎視眈眈。

    他們仍是會在懵然無知中走上老路。

    就算她附加了條件,讓玩家們可以帶着所有的記憶復活,他們又該怎麼反抗高維人絕對的控制力?

    當然,易水歌相信江舫會在後期予以補正。

    可惜,一棵樹的根基如果扎得歪斜了,不管事後怎麼修補,那也會旁逸斜出。

    易水歌垂目,望向了掌心中的控制器。

    當初,他建立信號塔的初衷,就是爲玩家們建立最後一層屏障。

    “立方舟”在“鬥轉”賭場和曲金沙爭勝並進入決勝局時,易水歌曾經試驗過信號塔的作用,干擾了高維人的發頻信號,自己取而代之,頂替了高維人原先計劃好去協助“如夢”的荷官。

    事實證明,一個小小的指令,就能干擾高維人對他們施加的影響。

    高維人將整個《萬有引力》的沙堡,建立在原先地球人制造的《萬有引力》的地基之上,的確是一件大大的幸事了。

    他們對外宣佈,建立信號塔的初衷,是爲了聯繫外面的世界。

    事實並非如此。

    第一,是給那些能力不足以應付副本的玩家找點事情做。

    第二,是爲了保護他們自己。

    李銀航如果許願許出了大錯,真的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局面,易水歌就會嘗試啓動全部信號塔,屏蔽高維人對中國區服的一切影響,讓中國區服從高維人的視線中直接消失。

    他會把所有的玩家困死在這五個安全區中,重新制訂遊戲和交易規則,利用原有的一些元素,和其他人共同努力,構建起一個小社會。

    他寧可所有人的願望都不實現,也不願他們一無所知地回到過去,重蹈覆轍。

    就算他們的科技水準在高維人面前不值一提,易水歌也要把這面無形的、簡陋的盾牌舉起來,抗衡這來自光年之外的無盡的洪流。

    易水歌不願將自己的螳臂當車當做英雄主義。

    ……畢竟,他們總要做點什麼。

    易水歌冷靜地策劃着他們的後路,被茶色墨鏡蓋住的雙目一瞬不瞬,遙望那環繞的天柱臺。

    他一頭蓬鬆微卷的長髮被夜風向後撩動,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自從和元明清成功交接後,李銀航已經許久沒有說話了。

    四下裏也被這氣氛感染。

    就算想要開口和身旁人說些什麼的,因爲這徹骨的岑寂,也沒了發聲的膽子,只好閉口不言,呆呆地遙望天際。

    一時間,天地俱靜,只能聽得到虛擬的夜行昆蟲拍打翅膀的細響。

    易水歌準確且機械地讀着秒。

    短暫而漫長的第五分鐘即將過去時,所有人都聽到,李銀航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您好,《萬有引力》遊戲的主辦方。”

    她完全沿襲了元明清的“大前提”許願模式,重複過前兩條後,她又補充道:

    “在願望一定能實現的前提下……”

    “在沒有任何副作用的前提下……”

    “在迴歸方式合理,不會引起社會動盪和安全危機的情況下……”

    “所有在《萬有引力》正式服、測試服中,因各種自然、非自然原因死亡的玩家,和存活至今的、存在於現有榜單上的所有《萬有引力》遊戲玩家一起,在公曆2059年7月16日,統一以保存了一切個人從出生起,到失去清醒意識的前一秒的全部意志和記憶的、保存了一切個人正常生命形態特徵的形式,返回地球上中國C城的工人體育場。”

    這個願望許得漫長至極,活活繞出了個九曲十八彎。

    以至於大部分人聽得雙目圓睜,一頭霧水。

    謝相玉眨了眨眼睛,發出了一聲感嘆:“嚯。”

    ……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口吻有多麼像易水歌。

    易水歌久久凝望着半空中的高臺,高速跳動的心臟緩緩止住了發狂之勢,扣住發信器的指尖也隨之鬆弛了下來。

    身處“鏽都”街道上的林之淞身體前後搖晃了兩下。

    一直鋼鐵般緊緊繃住的雙腿肌肉鬆下來時,他便單膝跪倒在了街道上。

    ……成了。

    誰也不知道李銀航偷偷在心裏醞釀了多久。

    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察覺到“許願”這件事背後潛藏的陷阱的。

    或許是在元明清當初告知他們高維人的存在的時候。

    或許,就是在剛剛在等候室時。

    高塔上的謝相玉把側臉枕在臂彎上,看向易水歌:“我一直以爲她就是個抱大腿的寄生蟲。”

    見易水歌不理他,他沒趣地聳聳肩,自言自語地嘟囔:“7月15日,C城的工人體育場……還挺會選。”

    ……

    高臺上的李銀航殊無得色。

    她只是靜靜俯下身,閉目吹熄了蠟燭。

    這回,通報的女聲等待了很久,才以極其不情不願的態度,給出了迴應。

    “……恭喜李銀航小姐,許願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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