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捧着三枚遺落的碎片,經過一系列繁冗的編輯後,終於成功將碎片融入了他的體內。

    唐宋似有所感,睫毛微動,緊接着徐徐張開了眼睛。

    看到他睜眼,元明清的表情並沒有太多的變化。

    這種拼拼湊湊的工作做久了,他早已學會了不再抱着無謂的希冀。

    畢竟希望落空的滋味實在不大好受。

    他伸手,堂而皇之地逗弄着唐宋的睫毛。

    他不像其他的“工蜂”那樣,把工分都花在購買日常的消遣娛樂設備上。

    他親手拼湊出來的朋友,就是他最好的玩伴了。

    直到唐宋擡起手來,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

    元明清心中一悸,試探地發問:“你……還認得我嗎?”

    唐宋的目中流露出一絲迷茫,彷彿眼前的人讓他熟悉,又陌生。

    元明清自嘲地一哂。

    ……他就知道,不能抱希……

    可在他的嘴角剛剛彎起時,他清晰地聽到唐宋說了一句話:“你是,我的朋友?”

    聽到這個回答,元明清身子劇震,興奮無端,一時間情緒失控,死死抱住了唐宋,把自己毫無保留地送到了他的懷裏去。

    他的眼尾生出興奮的重重紅暈,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是發狠地擁抱,再擁抱。

    他終於找回他來了!

    哪怕只是一部分——

    可是,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徹底失去了元明清的掌控。

    他的身體被一陣巨力翻覆,後腦重重磕在了牀板上。

    此時的元明清已經不是遊戲裏被官方特意優化過數據的優質玩家了。

    唐宋的身體素質本就勝過他,他數據碎片中的各項數值也還是遊戲裏的頂尖配置。

    無窗的房間本就壓抑,被一個身高一米八多的男人就這樣死死控制在身下,自上而下地逼視,元明清一時間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元明清大腦高速運轉,卻是運算無果。

    他並不知道自己還給了唐宋什麼樣的記憶。

    或許那三片碎片,是他的生殖記憶?

    又或許是……

    他心下里一片茫然,只覺得這樣的情形似乎不對,但又似乎……

    是欠他的。

    只是一個猶豫間,情況陡變。

    下一秒,元明清發出一陣不可思議的戰慄。

    他的臉色剎那歸於蒼白。

    可強大的負罪感,先於一切感官,優先控制了他。

    元明清雙手死死擒住唐宋衣裳前襟,聲線發顫,嘴角的笑容都沒來得及退卻:“唐宋,你……”

    唐宋注視着元明清,不知爲何,微微面紅。

    他一言不發地撫摸着元明清的鎖骨、眼角、嘴脣,彷彿是在回憶,又彷彿是在用心進行新的記憶。

    可他很快發現,元明清抖得厲害,面頰潮紅,一張脣卻是煞白煞白。

    他似乎覺出自己這樣的舉動是在趁人之危,眨眨眼睛,有些慌亂地伸手掩住了元明清的眼睛。

    此時的唐宋記憶殘缺,意識懵懂,如同初生的獸類。

    他一切從心而動,卻也籠統地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錯事。

    於是他急匆匆地掩耳盜鈴。

    ——你不要看我呀。

    這一捂,把元明清的心更捂得軟了下來。

    他把自己滲着冷汗的手掌擡起來,輕輕覆蓋在了元明清的指掌上,安慰地輕拍了拍。

    不要緊。

    不要……擔心。

    接下來的一切,便愈發難以控制起來。

    就連元明清自己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當他無法自控地流下眼淚時,唐宋停下了動作,定定望向他,輕輕吻掉了他的淚水,像是要哄他,不要哭。

    元明清的嗓音裏透着一絲行將崩潰的顫抖:“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迄今爲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贖罪。

    他擔心,唐宋現在所做的一切,是因爲還在刻骨地仇恨着他。

    意識浮沉在混沌間,穩重的元明清依然想要一個清醒的答案。

    你……怪我嗎?

    怪我當初做了錯誤的決定嗎?

    此時,唐宋的腦子裏大半都是空白的,卻有一半的內容都是元明清。

    聽他這樣問,唐宋沒頭沒尾地想到了一句話:

    “這天氣不好。”

    ——江舫一槍崩碎了唐宋的膝蓋時,他臥牀養傷,傷勢卻因爲天氣惡劣每況愈下。

    這句話,是元明清爲了寬慰他說的。

    當時,他身體傷痛難忍,心情自然不好,便沒有理會他。

    現在,他終於可以貼在元明清耳邊,耐心地給出了回答:“只要有你在,都是好天氣。”

    他感覺身下的人一陣抖顫,什麼話也沒再多說,只是反手攬緊了自己,彷彿在擁抱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唐宋無以爲報,只好回以更加熱烈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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