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半晌,唐寧房門被敲響。
唐寧皺眉,從窗外收回目光,開了門,便見外面站着兩個身形魁梧的士兵,其中一人喝道:“我家主人要來住店,還請閣下收拾收拾,這就離開吧。”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布袋,仍在唐寧手裏。
唐寧打開一看,竟是足足一袋銀錠。
“這是報酬,還請閣下現在收拾離開。”
說完,便讓到房門兩旁,兩雙眼睛卻緊緊盯着唐寧。
唐寧往門外看去,只見這片刻之間,那些重甲士兵已經佔據客棧各處,手握長劍劍柄,個個殺氣騰騰。
唐寧皺了皺眉,心下微惱,卻見得不少客人已經包好包裹,往樓下走去。
只是唐寧此刻並不想惹麻煩,特別是在這祁水之畔,他可沒忘記這裏正是太歲老兒的巢穴。
回房正收拾東西,卻陡然聽見樓下傳來一聲嬌俏嗔呵:“住手,你們這是做什麼?”
唐寧從窗戶看去,只見樓下那三輛馬車之中,中間一輛馬車簾帳掀開,走出個綠衣女子來,仔細一看,竟是個難得的美人。
那女子約莫十七八歲模樣,瓜子臉蛋,身材高挑,烏黑長髮微束,露出一段雪白修長的脖頸,一身水綠長裙着身,但顯容貌秀雅高貴已極。
單論容貌,這女子竟不比孟軻丫頭、仙女師姐差上多少,實是個天下難得的美人兒。
便聽那女子喝道:“我本是爲圖個清靜自然,才選了這家客棧,你們將客人都趕了出去,是要做甚?”
她聲音清雅之中透着些許刁蠻,說話時居高臨下,神態凜然,倒是個十足的貴族小姐模樣。
身旁一名老者微微躬身,陪笑道:“小姐,這粗鄙之地,盡是粗鄙之人,唯恐污了小姐耳目,這才驅趕。況且出門在外,終究當小心爲上。”
女子冷道:“我做事,還要你教?”
老者臉色慌張,身子躬得更加厲害,道:“是,是老奴僭越了。”
唐寧心中一凜——之前自己感受到的兩道危險氣息,這老者便是其中之一,沒曾想如此人物,在這兇蠻女子面前,竟是如此惶恐驚懼。
早聽聞中州之地藏龍臥虎,卻比不得權勢潭水的深不可測,如今看來,倒可管窺見豹。
二樓的住戶下得樓來,卻被一列士兵攔住,不禁個個神情慌張。
女子上前兩步,秀眉微簇道:“今日我不過碰巧下榻此處,並不妨礙諸位休息,之前是我一羣屬下不懂事,驚擾了諸位,所以,諸位請回吧。”
衆人被這一嚇,還哪敢輕易回去,一個胖子中年人陪笑道:“這位小姐,我還有些急事,便不打攪小姐和諸位休息,這便走啦。”
只是才走出兩步,便聽“傖琅”一聲響,一旁魁梧士兵驟然拔劍,劍尖直指那胖子。
胖子額頭滲汗,腳下一軟,登時跪地哭道:“小姐饒命,小的……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這……這……”
衆人見那羣士兵殺氣騰騰,面前漂亮女子更是冷厲,不由個個倒退回屋。
半晌之後,只聽二樓一陣嘈雜,關門聲此起彼伏,顯然衆人都已聽命回房,嚇得夠嗆。
那胖子腳下發軟,只用雙手努力往屋中爬去。
女子冷眸瞧了一衆軍士一眼,喝道:“都給我站遠些,不得阻攔客人入住,只是若有人要出去,便格殺勿論。”
“是。”衆軍士高聲應和,轉身“踏踏踏”整齊走遠。
唐寧居高臨下,見得那些人也並未離開,只是分散於客棧周圍個個角落,肅然站立,有如座座雕塑,巋然不動。
唐寧收回目光,看向女子,不由輕輕搖頭,喃喃道:“瞧着倒是挺漂亮,卻也太過蠻橫,可惜,可惜……”
也不知那女子是不是聽見這話,竟忽然擡頭,登時與唐寧四目相對。
也許是感受到唐寧眸中不屑,女子目光微冷,卻並不說話,只收回目光,踏入店門。
不多時,二樓傳來士兵們恭敬的行禮聲,聽聲音方向,那女子所住,竟正是自己隔壁……
傍晚時分,君尚推門進來,立時問道:“唐兄,這是發生了何事?怎的到處都是軍卒?”
唐寧將中午所見說了,君尚登時沉吟不語。
“怎麼,你知道是誰?”唐寧問道。
君尚道:“這裏是祁水方青部,方青部主上名叫刑夜,刑夜有個女兒,名叫邢清清。傳聞此女美豔無雙,刁蠻古怪,年紀倒是和唐兄說的相仿,若是我所猜不錯,這女子該正是那邢清清無疑。”
說着,“嘖嘖”兩聲,古怪笑道:“中州女子以高貴美豔名揚天下,這邢清清能在中州之地號稱‘第一美人’,只怕更是容貌絕世,只可惜,我卻回來晚了,沒能見着,唐兄好運氣。”
唐寧見他出去一番,心思已大爲好轉,心下也不禁鬆了口氣,輕笑道:“又有什麼好運氣的,要我看,她也許是中州第一美人,卻當不起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
心中暗想,無論孟軻丫頭抑或仙女師姐,容貌都要更勝她些許,若是她二人隨便來此一個,只怕登時便將那刁蠻女人比了下去。
想着,心下對君尚所說“中州女子以高貴美豔名揚天下”的言語也不以爲然。
君尚只啞然笑了聲,道:“唐兄眼光高,那也是尋常人比不得的。”
說着,話頭一轉,道:“唐兄可知我這出去一趟,聽到些什麼?”
唐寧本就見他心情遠非出去時的沉凝,心中早已好奇,問道:“什麼?”
君尚四周瞧了瞧,才低聲道:“太歲,死了。”
唐寧登時從椅子上坐起,訝然道:“死了?你是說……昨日和我們爭鬥的中州太歲,死了?”
君尚見他面色古怪,倒和自己初聽這消息時的反應一般無二,不禁好笑道:“是啦,就是那小老兒,死了,且消息確鑿,絕無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