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擡頭看了看海東鬱身後的天邊，沒有圍牆遮擋，一縷初日霞光躍出地平線，穿透重重迷霧，正照在唐寧身上。
他收回目光，看向海東鬱，臉上似毫無表情，淡淡道：“以前聽說以殺止殺的說法，只覺得扯淡，這些時日我才懂，這未必不是個好辦法。”
海東鬱還哪裏不明白，沉聲道：“我是丘山二皇子、未來中州聖皇、乃至天下聖主的親信，你敢殺我？”
“敢？”唐寧微微一笑，笑容卻說不出的冷厲，“就如同你們將那些手無寸鐵、毫無修爲的平民看作螻蟻。在我眼裏，你們也不過是一羣螻蟻……哦，不，你們連螻蟻都不如，不過是一羣垃圾罷了，踩爛一堆垃圾，哪裏談得上敢與不敢。”
他頓了頓，又淡淡道：“至於你們那位二皇子……不用着急，黃泉路上，會有他和你們作伴。”
話音落下，空中一道白芒閃過，瞬間洞穿十餘人的身影，而這，卻不過是一個開始。
那白芒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四分爲八，最後隱隱化作一道陰陽太極劍圖……直到大殿之中漫天劍光。
鮮血如雨。
“是青光劍……他是東皇太子唐寧！”
看着一道劍芒朝自己飛來，海東鬱正要出手全力抵禦，而這句不知出自誰口中的話，卻讓他心中一顫，隻眼睜睜看着那白芒透體而過。
他嘴角含着一絲苦笑，緩緩癱倒。
他生於丘山，深知上層那些人權勢之可怕，他修行六十餘載，憑藉出衆天資，勉強踏入仙級之列，號稱大荒頂尖兒高手。
可他知道，在那些真正的權勢之人眼裏，他也不過是一條狗而已。
他閉上眼，靜靜等死。
只是他不太明白，堂堂東皇太子，不過剿滅一個興盛不過數月的冥王教，爲何要親自動手。
掙扎沒有意義，今日便是逃了，他揹負東皇太子仇敵的名分，終究會死在那些老怪物手中……
唐寧看着這場中最強者毫無反抗，微微有些愕然，不過這一絲愕然瞬間便消失無蹤。
落神針在青光劍劍光洪流之下，橫着碾過大殿，沿途屍體盡成肉泥，那些僥倖混在人羣之中裝死的人眼見不妙，飛身想要逃離，卻又被空中青光劍茫輕易絞殺。
他們這才意識到，從唐寧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預算好了一切殺招，倉促之下、修爲相隔天塹，沒人逃得出這個早已設定好的絞肉機、修羅場。
越來越多的人在絕望之中放下武器，漫天劍光卻沒有絲毫憐憫。
巨柱折斷，大殿終於坍塌，鮮血自斷壁殘垣的石縫中流出，成爲周圍野草的肥料。
唐寧早已退出大殿，浮空靜靜看着眼前慘劇，心中有過一絲波動、想過收手，卻又被強橫的、冰冷的意志壓了下來。
“倒沒想到，傳聞懦弱不濟的東皇太子，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旁邊南宮青輕笑道，語氣透着一絲暢快，卻又有一絲淡淡的不適。
唐寧不知道“懦弱不濟”四字評語她從哪裏得來，卻沒心思詢問，像是自言自語道：“我以前生活的世界，雖然也有慘劇，但終究人心懷善，這個世界不同……他們既然不知道自己的罪，不知道生命之可貴，那我就替上天收了他們性命，讓他們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
殺人，是要償命的。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話，第一次南宮青只當是一句尋常話語，但這一次，伴隨着下面的慘叫、血河，她聽得出來其中的冰冷。
她自認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但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身旁這個看似平淡的男子，渾身卻透着一股令她都膽寒的戾氣。
“說吧，其他據點都在哪裏？”唐寧轉頭看着他，瞳孔之中只有無盡的淡漠、冰冷。
“什麼？”南宮青微微一愣。
“我說，其他冥王教、乃至其他類似邪教的據點，都在哪裏，想必你作爲冥王教教長，該是知道不少。”
“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將所有毒瘤清除乾淨。”
南宮青沉默半晌，微微點頭：“我的確知道不少，事實上我之前刻意蒐集過許多消息。”
她頓了頓，才道：“但是你要知道，今日能清除冥王教乃是有些僥倖，一則他們內亂，減少了你許多阻力，二來冥王教今日沒有往日的戒備森嚴，讓你順利佈陣，三則剛好所有高層全部集中一處。
可其他許多教派和組織不比冥王教弱小，甚至許多還有丘山高手坐鎮，你不會一直有這麼好的運氣，一旦連續出手，必然危險重重。”
唐寧仰天一笑，卻沒笑出聲來。
“危險？相比於那些每時每刻都在生死之間徘徊的人來說，這算得了什麼危險？”
“你跟他們不同，你是東皇太子，是將來的東夷之主、億萬臣民之王……”
唐寧冷冷看了她一眼，南宮青剩下的話登時卡住，不是因爲害怕，而是那眼神冰冷之下的堅定。
“如果當真有那一天，我會讓高高在上的人，低下他們的頭，看看下面那些人的憤怒。”
“他們身處高位慣了，怎會低頭？”
“那就殺，殺到他們低頭爲止。”
“你若能上位，必是靠他們輔佐，你連自己人都殺？”
唐寧默了半晌，無聲笑道：“如果他們擋住了億萬平民的生路，我會殺。”
南宮青嘴脣微微動了動，卻發現不知該說什麼。
她只覺得唐寧走上了一條歧路，可……卻給她一種莫名喜歡的感覺。
唐寧尋到一處民居暫時安頓好那羣女子，又帶着南宮青出發北上……心中帶着對孟軻的愧疚……
……
岐山關已然大雨滂沱。
周遭許多地勢低位的城池已經被淹了不少，南疆西面到處都是難民，雖然事出不同，但是和中州東境倒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作爲岐山關左近如今真正的主人，孟軻卻沒空處理這些事情。
霍弋看着站在城頭髮呆的孟軻，看着她白玉般的臉上那一絲絲紫氣，心中隱憂越來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