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烤肉的木棍，伸出左手，空手從上面撕下一塊肉，遞給對面的紫玉夫人。
紫玉夫人接過，淡淡道：“多謝。”
唐寧想要笑一下示意不用客氣，但此時臉部肌肉似乎不受自己控制，於是這僵硬的表情看在紫玉夫人眼中，便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唐寧飯量不大，紫玉夫人飯量也不大，於是一刻鐘後唐寧便放下了串着剩餘鹿肉的木棍，仰頭長長吸了口氣。
“你很奇怪。”紫玉夫人終於開口。
唐寧望着她輕輕一笑，這一次他控制住了，雖然笑得仍有些僵硬。
“喫完了就離開吧，連夜趕回岐山關。”唐寧道。
紫玉夫人聽見他言語之中竟有些顫抖，卻不明所以。
唐寧又道：“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只怕前輩今夜不能在這裏休息啦……回去之後，代我跟阿珂丫頭說一聲……”
紫玉夫人見他說到這裏頓住，疑惑開口問道：“說什麼？”
她言語出奇的溫柔清雅，幾乎前所未有。
唐寧想了想，搖頭道：“沒什麼。”
想了想，又道：“我在那間石屋之中放了一張地圖，上面有我推演出的防禦佈置圖，**的防禦看似堅固，其實千瘡百孔，許多本可以利用的地利都沒有用上……如果岐山關失守，讓她按照地圖上標註的撤離，或可保**半壁疆土無恙。”
紫玉夫人盯着他的臉看了良久，才點了點頭，道：“你……自己保重。”
說完，她站起身來，也不顧隱藏身形，一躍沖天而起。
綵帶法器飛出，被她踩在腳下直朝南方電射而去……
“下來喫口東西？”唐寧將放在一旁的串肉木棍重新拿了起來，架在火上燒烤。
一陣清風拂過，掀起道道微塵，唐寧眨了一下眼，便瞧見方纔紫玉夫人坐着的地方多了一個人。
那人灰色衣袍，面容方正，若是按後世年紀的算法，約莫四五十歲左右，談不上年輕，卻也談不上老。
“宗越？”唐寧開口。
對面中年人擡了擡頭，又低頭看着唐寧的烤肉，開口道：“是，不過見到前輩，你小子也不知道尊稱一下？”
“說好話能讓我多活幾天？”唐寧問道。
宗越搖頭：“不能。”
“那就是了，”唐寧輕笑道，“既然都是馬上要死的，說話隨意些好。”
“那倒也是，”宗越點了點頭，“你這肉……烤的法子能不能教我？”
“不教，祖傳的東西，珍貴得很。”
“你馬上就要死了，不傳我豈不是失傳了？”
“天下從來不缺喫貨，在我手上失傳的東西，終有一天會在另一個喫貨手中重現，”唐寧挑眉，“不過你不行，你莫名其妙要殺我，我打不過你，卻應當稍加反抗。”
“所以，你要先打一架？”宗越失笑道。
“你看你們這些人，自以爲功力超羣，便視所有人如無物，殺之前還不許別人反抗，彷彿弱小的天生就該被強大的隨意殺戮，甚至該將這種被殺戮當做自豪。這也是我爲什麼喜歡這個世界的同時又極度討厭這個世界的原因。”
唐寧搖頭，道：“在我家鄉，人們修行或是爲了長生，或是爲了追求清靜、追求升入仙境，幾乎沒有誰修行是爲了成爲人上人然後再欺壓別人……或許有人這麼想，但大多數都是爲了一個好的目標而修行。”
宗越點頭道：“你家鄉不錯，是在東荒麼？”
唐寧挑眉笑道：“看來玉陽神對我瞭解不少。我與你算得上素不相識，今日你來這裏，想必……又是爲了我那東皇太子的身份了。”
唐寧邊說，邊將已經熱好的烤肉遞了過去。
宗越接過，點頭道：“是，有人要取你性命，不過不好出手，便拜託了我。”
“能請動玉陽神，又不好對我出手，”唐寧笑道，“自然便是那位青帝陛下了，只是不知道怎樣的條件，竟能請得動你？”
“**。”宗越道。
唐寧身子微微一僵，朝南看去。
宗越笑道：“不用看了，涇陽那小子跟我一起來的，隨同他的還有我坐下三名弟子，現下只怕已經攔下了她。”
唐寧面色微微猙獰。
即便是方纔宗越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眼前，他也不曾如此暴戾難抑。
“肉不錯，”肉食入嘴，宗越眉開眼笑，顯然也是個隱藏的喫貨，“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唐寧擡頭看他。
宗越道：“你給我兩樣東西，我也答應你兩個條件。當然，饒命或者延遲殺你，都不行。”
唐寧卻想也不想，點頭道：“好，只要我有，你儘可取去。”
“其一，東皇山那一部分萬字碑林的經文。”宗越道。
唐寧微微錯愕，自己修行萬字碑林這事情，普天之下，只怕不足三人知道，且這三人顯然都不可能告訴宗越，他又是從哪裏得知的……
不過這疑問只是在他腦中轉過一遭便被壓下，他慶幸自己有這麼一件東西能作爲交換條件，至於玉陽神宗越是如何知道的，不重要。
“好，另一件呢？”唐寧道。
宗越擡了擡手中才撕下的烤肉：“這東西的烤製法門。”
若非眼前是個恐怖如鬼的高手，唐寧險些就要笑出聲來。
“好。”唐寧點頭，“現在我要說第一個條件，放她離開。”
宗越自然明白這個“她”是什麼意思，沉吟半晌，道：“她是殿下叩開岐山關的關鍵，又是青帝親自點名的人，我沒法子替你保護她，不過我三位弟子我可以撤回來，至於接下來她的生死，與我無關。”
說着，也不知他如何動作，忽然一陣劇烈空氣震盪遠遠傳出。
“好了，第二個條件呢？”宗越道。
唐寧知道這樣的人最重承諾，雖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法子傳訊，但他既然說了不讓弟子出手，就絕不會讓弟子出手。
單憑那位涇陽君的手段，紫玉夫人倒還有些機會逃出去……就怕此時她已經被抓，不過這已經不是自己能夠考慮的問題了。
“第二個條件……待會兒，讓我先出第一招。”唐寧嘴角微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