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他無法瞬間撤回真氣撒手，自己重傷倒也罷了，就怕自己真氣一撤，方禹登時爆體斃命。
如此，唐寧只得稍稍運轉本就已經有些匱乏的真氣，護住後背。
百里青陽冷哼一聲，身後手掌已至。
唐寧只覺那稀薄的護體真氣幾乎一觸即潰，然而那手掌來時迅疾無倫、無可匹敵，到得自己後背，卻反而忽然像是極動而靜，正好輕輕貼在他背脊之上。
浩蕩真氣灌入體內，並不似自己設想的那般凌厲霸道，反而溫和厚重。
這真氣比之唐寧，更要深厚許多，令人心驚，凝練卻似稍有不如，古怪的是，這真氣之中自含一種生生不息的氣息，自己方纔極速輸出真氣而損傷的經絡，竟幾乎片刻痊癒。
只聽身後百里青陽的聲音響起，稍顯冷淡譏諷：“你這真氣倒是不錯，卻哪裏是什麼東皇山扶桑青木決的真氣，堂堂東皇太子，連扶桑青木決的精髓也不曾修到，傳出去豈不是讓東皇山爲天下所笑？”
百里青陽本就是這種言語稍顯刻薄的人，故而朋友極少，他這話一出，料想以唐寧對他的怨氣和此時自己的言語刻薄，必然反言相譏。
卻聽唐寧道：“師兄教訓的是。”
百里青陽一愕，只輕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心中卻難免生起幾分古怪舒服的感覺。
墨羽凝見着下方三人狀況，知曉一時半會兒只怕結束不了，搖頭苦笑喃喃道：“我的藥啊，一顆可是能買下半座城的……”
說完，白光閃動，化作白色大鳥，朝着豢龍谷外高高飛去，準備丹藥去了……
……
四城陷落，烽火蔓延整個南疆西部。
即便孟軻早已聽聞那位中州軍神的名頭，也百般戒備，不過現在她知道，自己終究低估了那位的智謀、果決、狠辣。
或者說，這不是低估，而是本質上的差距。
中州軍團七萬大軍，三萬分別圍困三座大城，剩下的四萬卻分散鋪開，將周圍諸城派去馳援的軍隊一一殲滅。
等到霍弋孟軻反應過來時，四十多萬馳援軍已經只剩殘破的十五萬不到。
若是唐寧在此，便會想到一個在前世軍事史上很著名的詞——圍點打援。
大荒千萬年的歷史中，並非沒有過類似的案例，然而令人無語的是，在修行爲主、個人武力足以匹敵千軍的世界，他們沒有記錄戰爭史的習慣。
即便是記錄，也只是寥寥數筆，如“某軍於某月某日，在某地殺敵多少”，而對這殺敵過程，少有筆墨。
所以偶有如郭毅這等軍略奇才，也不過一世流星，轉瞬而逝。
不過即便是流星，也必將璀璨一個時代，何況郭毅雖然傳聞修爲一般，卻壽命悠長，沒誰知道他憑藉的是什麼法子，只知道他是在戰神刑禹縱橫天下時也能名聲鵲起的人物。
孟軻等人輸在他手上，沒誰覺得丟臉。
所幸的是，四城連續陷落、中州軍在北方的屠殺、數十萬大軍的泯滅，已經讓許多百姓明白了，這次來的不是江山易主，而是血流成河，遍地伏屍。
半月時日過去，千萬百姓幾乎逃離七成，一成是在戰火和屠殺中殞命的倒黴鬼，剩下的兩成，只賴大荒土地廣袤、交通不便，要麼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要麼當真是不知中州軍的可怕。
月色清冷，叢林如墨。
孟軻站在半山腰一處突起的巨石上，遙遙朝着西方眺望，心中念頭百轉，終究化作一聲嘆息。
身後忽然有動靜傳來，孟軻心中警覺，周身真氣運轉，就要出手，卻瞧見霍弋遙遙站在十餘丈外。
霍弋躬身行了一禮，笑道：“聖使不知在想些什麼，如此出神，到現在才發現卑職。”
孟軻微微蹙眉，她生性清冷，並不喜歡除唐寧之外的人對她開玩笑，即便這話不過稍稍帶了些開玩笑的味道。
孟軻平復真氣，開口問道：“這麼晚，霍城主不休息卻來此處，是有什麼事情麼？”
霍弋搖頭道：“只是苦戰大半月，終於得了清閒……想要瞧瞧聖使罷了。”
孟軻點頭道：“霍城主不必擔心，周圍有數十萬大軍護着，便是那位玉陽神來，也討不得好去，誰能傷我？”
“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
孟軻不等霍弋說完，打斷道：“霍城主，你我這數月相處，都是爲了南疆的戰事，承蒙霍城主相助，岐山內外事宜才能處置得當，不過等到此間戰事結束，回到佘谷，自有教主決定一切，我便也不屬你頭領了，此後只怕也再難見面，所以霍城主今後也不用以卑職自稱，只盼霍城主今後自己安好，我便也放心許多。”
霍弋聞言，心中悵惘，點頭稱是。
孟軻問道：“這幾日派往西面的斥候，可有什麼消息傳回？”
霍弋知道她說的是唐寧，心中更是一陣酸楚，卻只裝作不知，搖頭道：“不曾，只聽說那大皇子軒轅承巳回了丘山，丘山長老會卻臨時關閉，情況頗爲詭異。”
中州如今三足鼎立，於南疆而言，也不知是好是壞。
孟軻點頭道：“收回斥候吧，明日清晨，便勞煩霍城主率領大軍折返佘谷了。”
霍弋聞言，蹙眉道：“卑職率領？聖使……莫非不同我們一起離開？”
孟軻見他仍自稱卑職，也懶得糾正，輕笑搖頭：“離開岐山，也無需我隨時坐鎮了，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一應文書，明早便會有人送到你營帳，到時自能讓你統領諸將。”
霍弋默然不語，半晌，才點頭道：“聖使既然心意已決，卑職也不多勸，只盼聖使惜身，莫要輕易涉險。”
孟軻點頭，抿嘴道：“多謝霍城主關心。”
轉過身再不多話，仍自看着西方茫茫草原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霍弋黯然退去。
晚風拂面，清涼徹骨。
孟軻忽聽衣袂飄動之聲，只當是霍弋去而復返，也不回頭，稍有不耐，開口道：“霍城主可是還有其他事情？”
卻聽身後“咯咯”一笑，一道柔美清雅的女子聲音道：“七年不見，姐姐風韻更勝當年，只是這警覺性，什麼時候如此遲緩了？”
孟軻身形巨震，緩緩轉頭望去。
月光之下，一席大紅長裙獵獵飄舞，來人二十左右模樣，瓜子臉蛋，目含春水，極是俏麗。
“是你？！”孟軻語氣冷厲、又似帶着一絲說不出的複雜悽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