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的道路上，零落走着幾個衣着講究，氣喘吁吁，走兩步歇一步的人，頻頻擡頭往朝鳳殿的門楣上看，應該是來這兒求財的。
他們看到我步子不停，一口氣上到殿門口，眼裏皆露出驚歎的表情，之後搖頭嘆息，還不忘再給自己鼓把勁，繼續往上。
我擡眼往朝鳳殿殿內望去。
正對着院門口的，是一個大香爐，裏面只插着幾束香，已經燃了過半。
香爐的後面沒有神相，反而堵着一塊奇怪的影壁牆。
牆上是人工雕刻的浮雕，流雲松霧，倒是有幾分仙山的感覺。
只不過這影壁牆像是久未打理，那些浮雕的縫隙裏都落着灰塵，顯出黑黑的一層陰影。
繞過影壁牆，是朝鳳殿的正殿。
氣勢恢弘，門高屋闊，門前的大紅廊柱，把正偏殿全都圈了起來，像一排硃紅色的柵欄。
正殿門頭上，懸掛着一個牌匾，祥雲紋託着三個同樣是紅色的大字，“朝鳳殿”。
就挺奇怪，這名字不太像寺廟，反而像宮殿，而且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企圖色彩。
有香客從裏面走出來，神色憂疑，也不像剛剛祈過福，反而像剛算過命，而且是不太好的那種。
我往裏走，正面看到的一尊神相，快到房頂那麼高，塑金身，披紅綢，一副大富大貴的土豪樣。
站在殿內，擡頭往上時，卻看不清神相的臉，只能瞻仰到一個下巴，又寬又闊。
旁邊站着一個拿拂塵的道士，向我行了作揖禮，介紹面前這尊是，靈道宗祖師爺神機真人。
靈道宗是由道教的占驗派演化而來，主要以修習術數，占驗爲主，神機真人確實是開教之祖。
只不過後世鮮少有他的畫相尊位，也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樣，眼前這尊是不是真爲神機真人，更是沒人知道。
我看了眼旁邊的功德箱，肉疼地往裏投了一百塊錢，並未上香，而是問道士：“那這裏主要是做什麼的？”
他顯然對我的疑問很意外，怔了一下才回：“占卜吉凶，佔算來生後世，排憂解難。”
我心裏笑了一下：功能還挺全，爲叔那麼厲害，也沒跟人這麼吹牛，還排解難，占驗前後世，你們咋不上天呢？
道士爲我指路，說卜算的法師在後殿，讓我順着路進去就能找到。
到了後殿，我才知道原來來這裏的人，並不是真的爲了上香，也不是簡單的占卜，而是都有所求。
且所求不小。
換句話說，就是來這裏的，都是有錢人。
顯然平城的有錢人很多，信這些的也很多，全都圍在後殿處，個個一臉虔誠，手裏拿着一塊特製的木牌。
我問了一個香客才知道，那木牌要兩百塊錢才能拿到，是個序號牌。
有了這個序號，就可以按號碼進去算命。
算命再另外算錢的，具體多少，得看那個人的命怎樣。
我真是被驚到了。
粗略看了一下殿內的人，少說也有二三十個，一人二百，光是這筆錢得頂爲叔在鄉下算兩個月，還得碰到都是富貴的人。
人家一個號碼牌就全有了，而且現在才上午，後面停車場上還有那麼多人，等他們上來，不知又有多少？
我忍疼又花二百塊錢，去派了個號，估計一時半會輪不到我，便在內殿裏逛了起來。
算命占卜是很私人的事，拒絕圍觀，所以後殿的門雖是敞着的，可真正算命的地方，卻在殿兩側一間間的廂房裏。
這些門不但關着，還有道士把守，出來一個，纔會叫下一個進去。
光從表面上看，這裏就是一個靠占卜發大財的地方，最多黑了點，倒沒有光頭說的那麼邪乎。
但是既然他們是按命數，以及來辦事的大小收費，那肯定會有願意出高價者，辦一些常人不能辦的事。
就像陳俊輝給白曼清家裏的那道詛咒一樣，目的是牽制住她，不能去開發公司西北的市場。
外面陸續還有香客進來，人多了，又都等在外面，就相互交談起來。
這一聊，又讓我聽到一個新消息。
這朝鳳殿還分普通香客，和貴賓香客。
像我們這樣，在外面拿着命的號碼牌等候的，都是普通香客。
貴賓們則根本不會走正殿入，而是會走朝鳳殿的偏門，直接入貴賓室。
接待他們的也不是這裏的卦師，而是朝鳳殿裏真正的大法師。
我上前問兩個正聊此事的人：“那要怎麼成爲貴賓香客？”
兩人穿着講究，語氣卻有些傲慢，拿眼瞥了我一下，並不十分想說：“門是好找，就是不好進，還是別打聽了，老實在這兒等着吧。”
我差點沒忍住，把自己衣服的標籤翻出來給他看。
能到這兒來的，都是平城的有錢人，年齡相對也大一點，最年輕的都奔着三十去了。
他們都是一身名牌衣服，油亮的皮鞋，說話的時候手往外一伸，必然能把腕上的高級手錶露出來，閃一下旁人的眼。
幾個女士，皆膀大腰圓，畫着濃妝，身上的珠珠翠翠，金銀首飾掛的叮噹做響。
這就是傳說中的，成功人士。
我看的挺檸檬的，但還是裝作白蓮道：“要只是錢的問題，成爲貴賓也不是難事吧？”
那人嗤之以鼻：“誰還缺那點錢？那是要看機緣的，沒有機緣，就想見到大師，年輕人你想的也太多了。”
我笑了一下，裝作無意又不屑地問：“什麼機緣？大師不是也沒見着我們，怎麼就知道我們是沒有機緣的？”
那人生活裏應該是個不服輸的，馬上把脖子一梗，提醒我：“你從正殿過來，那裏不是有大師在嗎？人家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到底是什麼命數了，你以爲這裏的大師跟天橋上那些騙子一樣，十塊錢跟你嘮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