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換回了自己的道袍,頭髮也重新挽成了道髻,只不過上面有燙過的小卷,硬生生把頭弄大了一圈,連道士髻都大了一倍,造型有點像葫蘆娃。
玄誠子走了之後,於晗也很快走了,甚至都沒跟我多說話,連九鳳山上的事都沒提,周正敏和朱軒民的事,他們好像都忘了。
我心裏着急,可身體十分不爭氣,連牀也起不了,徹底體會了一把心有餘而力不足。
只能拿着手機給於晗發信息訊問。
這個傢伙回的乾脆利索:“好生養病,閒事莫管。”
再發就不理我了,連電話都不接。
我心急如焚,一天時間,嘴上就起了燎泡,話都要說不清了。
至晚間,白曼清不知道從哪兒燉了湯,用一個保溫飯盒裝着,送到醫院裏來。
阿斌看到她,臉上的光都不一樣了,趕緊站起來:“白姐,你過來了。”
見白曼清放下飯盒,他忙拿了一隻碗過去:“我來吧,你坐這兒歇會,暖和暖和。”
白曼清也不客氣,把東西給他,交待說:“煲的梨湯,你一會兒也喝一點,去躁潤肺的。”
然後走過來,在我牀邊坐下,聲音瞬間溫柔:“你怎麼樣了,好點沒有?”
我從來沒被別人這麼照顧過,受寵若驚,也很不自在:“挺好的,沒事了,你那個、剛回平城,得在家收拾收拾吧,這兒又遠,你不用跑過來的,有阿斌在就行了。”
“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你養好回去了。”她說。
我被她的話弄的證了下神。
這、這話什麼意思啊?
不等我問,她已經接過阿斌倒好的碗,用勺子攪了兩下,看冒出來的熱氣不濃了,就舀起一勺,遞到我嘴邊:“先喝點湯吧,你嘴都乾裂了。”
看着送到我嘴邊的湯勺,以及拿湯勺的她細白的手指,我張嘴也不是,不張也不是。
白曼清擡了擡好看的眼皮,“怎麼了?只准你幫助我們,不興我們照顧你嗎?”
我連忙否認:“不是那個意思……我……”
“不是就趕緊喝吧,一會兒該涼了。”她說。
又把勺子往前挪了一點,已經沾到我嘴脣了。
再說下去,就顯的我特別矯情了。
我低頭把勺子裏的湯喝下去,甜絲絲的,嗓子裏舒服多了。
白曼清沒讓我動自己兩條纏了繃帶的手,喂着我喝了一碗梨湯,又吃了晚飯,她纔跟阿斌喫。
飯後,她叫阿斌去休息,她留在醫院照顧我。
我連忙說:“不用,我這已經沒事了,你們都回去吧。”
阿斌也向我看過來,語氣遲疑:“白姐,還是我在這兒照顧常哥吧,你這兩天……”
“我沒事,”白曼清立馬打斷他,還把飯盒拎過來,塞到他手裏,且把他往病房外面推。
隔着門,我聽到她說:“你也不用回市區,就在醫院附近找家賓館住下,剩下的事我們明天再說。”
我靠牀頭坐,還是想勸她也回去:“我真沒事,你也回去休息吧,這纔剛從老家回來,也挺累的……”
話沒說完,就收到白曼清一個不悅的眼神,“我回去那麼久,你也沒見你打一個電話,你是不是都已經把我忘了?”
“怎麼會,我給阿斌有發消息。而且我最近真的太忙……”我忙着解釋。
總覺得白曼清這次回來,說話怪里怪氣的,其實我們兩個沒什麼關係,但她的語氣總像是我們之間已經發生了什麼似的。
她這種方式,比於晗那樣直接的調侃和玩笑,還讓人受不了。
是一種綿裏藏針,我不解釋,就好像默認了我們真的發生了什麼,解釋吧,又有種越描越黑之嫌。
總之很不對味。
她聽了我半截的話,倒是挺開心的,從醫院牀頭櫃裏拿了一個蘋果出來,一邊削皮,一邊柔聲說:“我知道,也沒有怪你呀。”
我便不好再往下說了。
默默看着她手裏的蘋果皮,一圈圈掉下來,越拉越長,垂到地上。
白曼清把蘋果削好,在一個乾淨的碗裏,切成小塊,用一個小叉子,扎着往我嘴裏送。
我趕緊連碗一起接過去:“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吧,你要早說是給我的,都不用麻煩這麼剁,大口啃着多快。”
她臉上的不愉快徹底消除了,人笑的溫溫柔柔,恬恬靜靜:“那我再給你削一個啃着喫。”
“別,剛喫完飯,哪能塞下這麼多。”
“卡吱卡吱”喫着蘋果,白曼清就問起我們在九鳳山上的事。
這些事太複雜,又跟她的生活沒什麼關係,我不想細說,只簡單回道:“上面有一點我妹妹的消息,所以我就上來看看。”
她明顯不信:“看一看就傷成這樣嗎?你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渾身是血,人都昏迷了,特別嚇人。”
我笑着說:“也就是看着嚇人,其實沒事,都是皮外傷,包一包就行了。”
爲免她再問太多,我趕緊轉移話題,問她老家的事:“你父親的事都處理好了?你弟弟沒再鬧吧?”
提起她弟弟,白曼清的臉色就灰暗下來。
默了半晌才說:“隨他鬧去,我也想開了,以後少回去,少跟他們聯繫,就當沒有家人。”
說完,她又突然擡起頭,目光似水地看着我:“我爸爸的事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趕緊回道:“你別客氣了,我也沒做什麼,再說,在平城我也麻煩你許多。”
她輕輕搖頭:“不一樣的,有你在,我心裏有安全感,總覺得無論出什麼事,你都能幫我,都會站在我身邊,我就什麼也不用害怕了。”
我真沒她說的那麼好,甚至在她家的這件事上,我是有意迴避的。
所以白曼清這麼一說,我反而有些愧疚,但她的神情卻特別認真。
她身子微微前傾,一個手肘支在牀沿邊,微微擡起下巴,認真看着我道:“知道你在平城,我覺得平城的陽光都比別的地方暖和,在老家時,全憑這個支撐我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