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才一跳而起:“什麼?他想毀了這裏?想毀青木觀?他是個什麼東西,吃了豬膽嗎?”
我:“……”
豬膽什麼時候這麼大了?玄誠子罵人越來越不靠譜。
我:“他想毀這裏是真的,九鳳山也是毀在他們手裏的。不過你反應有點奇怪呀,怎麼是‘他’說的就好,你家祖師爺說的,你就不信呢?”
玄誠子睇我一眼:“別跟我打岔,我從小在這觀裏,幾十年了,我們家祖師爺就算顯靈,那也得先找我,怎麼可能會跟你說?”
不等我再問,他已經忙着換了話題:“這鎮符比陰符還難搞,你跟你家的爲叔說了嗎?”
我點頭:“他也沒辦法處理。”
玄誠子的眉頭又皺上了。
過了半晌,伸手在耳朵上抓了兩下,鬱悶道:“你說這陳永明,好好的生意他不做,爲什麼非要搞這些邪門歪道?”
我:“……”
這種吐槽不像是他的風格,我也就沒接着往下說。
等他吐槽完了,才問:“你師兄怎樣了,你不守在那兒行嗎?”
玄誠子揮了一下手:“我就是回來看看你,天黑之前還得回去。”
既然是這樣,那就先說要緊的。
我讓玄誠子等着,回屋去拿收起來的鎮符。
出來卻不見了他,一問之下,才知道人去了前院。
我帶着符又趕去前院,找了一大圈,連個人影子都沒見着,院子裏冷冷清清地立着兩棵梧桐樹,葉子早已掉光。
這什麼意思啊?
匆匆從九鳳山回來,不是要解決鎮符的事嗎?結果只是問兩句,抱怨兩聲,什麼也不說就又走了?
關鍵是道觀的大門都還是從裏面栓好的,看着也不像有人出去的樣子。
我重新在前院裏看了一圈,最後把目光定在三清殿。
那兒的門是掩着的,玄誠子會在裏面?
我往前走,上了大殿的臺階,靠近門口,隔着門縫往裏面看。
果然,三清相前,插了一把新燃的線香。
但這裏並沒玄誠子。
又斜着往旁邊的偏殿裏看,才瞅見一點他的影子。
仍是閉眼垂手,面前插着一爐香,香菸輕飄飄地往上,漫過張天師的臉。
張天師的跟平時沒什麼區別,奇怪的是玄誠子,自從他師兄出事以後,他就有點不對勁,這次回來更怪了,連說話都變了味。
我正想着等他出來,好好問問九鳳山的事到底怎樣了,卻聽他在裏面發出一聲輕嘆。
“哎,祖師爺,你要顯靈,要有話說,跟我說就是了,幹嗎還找那小子。他不是咱們道觀里人,也不入道,你這樣跟人家說話,會嚇着人家的呀!”
“不會,最多有點震驚。”我默默回了他一句,把打算走開的腳收回來。
又往偏殿的門口貼了貼,以便聽的更仔細一點。
青木觀的祖師爺是真的會顯靈,玄誠子過去乍乎的那些話,並不都是胡說,這次卻有意要瞞着我,這又是爲啥?
他繼續在裏面叨叨:“您讓我把人接過來,我也接了,您讓我照顧他,我也照顧了,可祖師爺您也看到了,自從他來了之後,我們道觀是真的……”
“什麼?祖師爺您可不能這樣說?我拿他的那點錢,都是應該的,再說了,我要不拿他的錢,他哪兒會努力嫌錢呢是吧?”
這怎麼回事,還跟自家祖師爺吵起來了?
看來青木觀裏的祖師爺不但能顯靈,還很親民嘛,我就奇了怪了,守着這樣的祖師爺,玄誠子怎麼就沒把青木觀發揚壯大呢?
還有,他剛纔說是聽了祖師爺的話,才把我接到道觀裏來的。
這又是從何說起?
難道我第一次走進青木觀,並非玄誠子卜卦算出來的,而是祖師爺指點的?
他又爲啥要指點我進青木觀,要讓玄誠子幫我?
看把他家徒子徒孫難爲的,都在這兒跟他吵了起來。
玄誠子確實很認真地跟張天師相辯駁了一番,大意就是因爲我的到來,給他帶來無盡的麻煩,還害了他的師兄。
另外,他向我訛的那些錢,靠我揚的青木觀的名,都是合情合理的,並不摻夾他的私心。
說的委屈巴巴,義正嚴詞。
我要不是當事人,都被他說服了,也不知道他家祖師爺是不是能明察秋毫,發現他藏奸。
玄誠子從偏殿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在殿前的臺階上坐下,耐心等着他了。
他一看到我轉身就回:“忘了,還有一件事沒辦。”
我頭都沒扭,朝他說:“沒關係,你慢慢辦,我等你出來,實在不行我今晚跟你去九鳳山。”
身後安靜往刻,然後傳來玄誠子的腳步聲,“踢踢噠噠”地走了過來。
他站在我身後問:“啥事呀,還坐這兒等,地上多冷……”
我在旁邊拍了拍:“坐。”
他又安靜了。
最後還是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皺眉扁嘴地道:“樂樂子呀,鎮符的事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本來是想請教一下祖師爺的……”
他的話戛然收住,乾笑兩聲:“哎咳咳,可祖師爺他不顯錄,我也是真沒辦法了。”
我看着他表演完,纔不動聲色地問:“祖師爺是今天不顯靈嗎?”
玄誠子愣了一下:“不……不是呀,一直就沒顯過靈,你知道我們道觀,是吧,真沒什麼能耐之處,全靠你畫的符,才維持得了現在的生計。”
我點頭:“你承認就好,我聽你剛在祖師爺面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玄誠子正坐在臺階上的身體,一下子就彈了起來,像看見一個洪水猛獸似地盯着我問:“你……你剛纔聽我說話了?樂樂子,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這可不是君子所爲。再說了我剛纔就是自己跟祖師爺唸叨唸叨而已。”
“是嗎?我聽你們兩個都吵起來。”我也從臺階上起來,看着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緊不慢地說:“你別忘了,你家祖師爺在我面前也顯過靈,就昨晚,所以剛纔他對你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
玄誠子愣在原地。
如果此時再往他身上潑一盆水,應該能把他加工一下,凍成個冰人。
僵了幾分鐘,他才慢慢動了一下,手有點不知道往哪裏往,在自己的衣服上搓了好幾下。
剛一擡眼看我,發現我也正在看他,又忙着錯開目光:“誒誒誒,算了算了,你知道就知道,但這事不好往外說的,說了別人也不信,反而會累及祖師爺的名聲,這是大逆不道,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