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是陌生的,聲音卻是熟悉的,正是常盈。
她義憤填膺,還在繼續指責佳容:“你們皇室中人,口蜜腹劍,聯合起來哄騙我主人,欺他單純,連他的性命都害了,現在竟然還要利用他。”
她們兩個各說各有理,我卻一點也不在乎。
那些過去與我無關的事,誰是誰非,對我並不重要。
我要知道的是,暗格裏說話的人,到底是不是常盈。
身體僵過之後,胸口突然發熱,我的眼睛盯住石門裏面的暗格,腿快速往裏邁進。
還未踏進青石板門框,就聽到一聲厲喝:“別進來,出去。”
是常盈。
她的聲音沒有過去的一點嬌俏,又厲又狠:“你是傻嗎?到現在還信她的話。”
我趕緊聲明,“我不是信她的話,我是想確認你是誰?”
裏面頓時安靜了。
片刻,我沒等到迴應,又擡起了腳。
這次常盈的聲音溫柔多了,與我過去熟悉的小丫頭一模一樣,只是帶了一點哀傷:“我是盈盈。”
我直接闖了進去。
佳容在同一時間,向我撲了過來。
而暗格裏的紅光,也半點沒落後,“唰”一聲照了她一身。
她的能力與常盈相差太大,完全不是對手,人沒撲到我身邊,便被紅光掃了出去,樣子也更加可怕了。
頭髮亂七八糟散在臉前,臉上則血糊糊的,先前還只是眼睛裏往外流血水,現在嘴裏也往外流了,還是污黑色的。
墓室內,到處瀰漫着腥臭的味道,且不斷在加重。
常盈叫我:“主人,你快出去。”
“我要帶你走。”我道。
她急了:“我不能走,我走了,她就該出去了,她出去一定會害你的。”
我腦子裏其實挺多疑問的。
比如常盈是三年前丟失了,也就是說,就算謝向國用她,也是三年前才放在這裏的。
那她沒在的時候,是什麼控制着佳容不能出去的?
還有,現在的常盈,顯然跟我妹妹常盈不太一樣。
她有修爲,是真正帶着狐仙的靈氣的,也知道跟佳容同時代的事。
按常理來說,她應該是能很輕易分辯出,我與關弦之的區別的。
可她見了我後,卻沒一點驚訝,十分自然就叫我爲主人了。
難道現在的我,與那個時代的關弦之,真的就是同一個人?不但長的像,連靈體也是一樣的?
這些問題在我腦子裏快速閃過,腳下也沒停,已經回到了暗格旁。
我伸手進去,探看暗格裏的情況。
常盈的聲音又驚又怒:“不可,你放她出去,她真的會害你的,這個女人歹毒至極。”
那邊佳容聽到這話,立刻發出一陣狂笑:“我歹毒?哈哈哈,哈哈哈,你讓關弦之自己說,是誰更毒?”
對於她們兩人的話,我充耳不聞,手也已經碰到了暗格裏的東西。
涼的,摸着像一個用石頭雕刻的東西。
試着拿了一下,竟然能拿動。
只是我纔剛一動,常盈的聲音就又炸了:“別動,你千萬別動,主人,你把我放回去……”
我沒放回去,左手緊緊抓住暗格裏的雕件,右手已經用血在外套上畫了一個滅靈符。
雕件終於拿了出來,是一個用紅石塑成的小狐狸,雕的嬌俏可愛,渾身光滑而柔潤,泛着天然紅石的細光。
此時,她的眼睛裏也紅光乍現,同時還蒙着一層水霧。
她焦急而又欣喜地看着我,細瘦的臉上能很清晰地看出久別而遇的欣慰。
“跟我走。”我說。
她的眼角明顯往上拉了一點,似是笑了一下,但下一刻,整個石塑的身子,突然在我手裏調了個方向,眼睛已經轉往石室的裏面。
佳容無聲無息出現在我身後,黑長的手指甲,直直就往我後脖頸裏抓了過來。
我早有防備,在她靠近的一瞬,外套已經從身上揭了下去。
帶着滅靈咒的外套,反向裹到她的身上。
而常盈眼裏的紅光,也在同一時間,盡數掃到她的身上。
她再次發出慘叫,撕心裂肺。
長利的手,幾下子就把我的外套抓爛,嘴巴張的奇大,滿口黑色的東西,濤涌似地往外冒。
常盈眼裏的紅光,像無數帶火的長針,把她層層包裹,每一根針紮下去,都像是能要她的命一樣。
整個石室裏,全是她的慘叫聲。
說真的,很可憐。
但是正如常盈所說,我要帶常盈走,她就會來殺我,在這個前提下,她叫的再可憐,我也得先保自己的命。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佳容的聲音終於弱了下去,人也漸漸縮成一團,斜歪在地上。
她手上的長指甲沒有了,臉上的血還在,胡亂地塗沫一臉,看不清神色。
但眼睛仍看着我這邊。
先前的恨意消減了,裏面再次換上哀慼而悲傷。
我問常盈:“她現在是怎麼回事?”
“你先別靠近,這女人奸詐的很,小心她又下黑手。”她說。
躺在地上的佳容,則直接笑了起來。
笑的悽慘悲涼:“我奸詐?三郎,你摸着良心說,我是奸詐的人嗎?”
我只恨自己沒能拿到關弦之全部的記憶,不然也能給她們論個是非曲直。
佳容繼續說:“你說要接我走,我在府裏日復一日的等,月復一月的盼,我把唐平毒死,抗旨不尊,只爲等到你來接我,可是你來了嗎?”
我也不知道,但從他們前面的故事來說,那個時候關弦之好像已經死了,根本就去不了。
順着這條線,我試着勸她:“他不是不來接你,那個時候他可能已經死了。”
佳容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死了?你爲什麼要死,我們說過要同生共死的,你就算死了,也要給我捎個信兒回來呀,我可以陪你一起死呀……”
她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可是你,你悄悄的死,讓我一直等,等到公主府被抄,等到我被陛下下了大獄,等到他賜我毒酒……,那個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麼不甘嗎?”
她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往我這邊挪。
一步還沒挪出來,常盈的眼神就掃了過去。
她再次慘叫着往後滾去,這次連爬也爬不起來,臉貼在地面,還不忘朝我這邊看:“關弦之,我這一生,最恨的就是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