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武當俞岱巖 >第七十三章 補益峨眉青山青
    方謐如此說,雖然是緩兵之計,也不只是爲了穩住兩方情緒,她確實想要舍了性命求人爲她師兄報仇。

    此外,她瞭解女尼派這邊並不在意是誰坐掌門,但必須是完璧出家的女弟子。

    而男子派也同樣不在意是誰坐掌門,只要是峨眉派的男弟子,是誰都可以。

    而她方謐則是俗家的女弟子,也是僅有的俗家女弟子,就連曲遺音和董襲人都已經被她遣走不在山上,免得她們躺了渾水。

    原本她還有座下的護法女尼自成一系,可惜,那日峨眉山門一戰,護法女尼全部涅槃,她這掌門也只是她一人之掌門了,這山上她除了還能指使雜役僕從,其他人卻都是指使不動。

    就連這一山的縞素都是男派弟子敬着孤鴻子往日恩情,才隨了方謐胡鬧,出家弟子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全了方謐最後的尊嚴。

    表態之後,方謐轉念間便有了定計,她僅剩的也就是這秀美的峨眉山了,不守好這裏哪還有臉面去見師父與師兄。

    至於堂前的這些人,呵呵,如此不管不顧的,峨眉山怎會有個好?把峨眉派交給他們,還真是糟蹋了,她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也不管這些人在堂中的爭吵,方謐一個人出了議事堂走上了金頂懸崖邊,站在懸崖邊向下望,也不知道“孤鴻子”的懸棺被安置在了哪裏。

    方謐抽出飛鴻劍,腳下一點將一套劍法施展了開來,這套劍法竟只攻不守,全是峨眉派劍招中拆解出來的殺招。

    “黃河西來決崑崙,咆哮萬里觸龍門。

    波滔天,堯諮嗟。

    大禹理百川,兒啼不窺家。

    殺湍湮洪水,九州始蠶麻。

    其害乃去,茫然風沙。

    被髮之叟狂而癡,清晨臨流欲奚爲。

    旁人不惜妻止之,公無渡河苦渡之。

    虎可搏,河難憑,公果溺死流海湄。

    有長鯨白齒若雪山,公乎公乎掛罥於其間。

    箜篌所悲竟不還。”

    一邊揮劍一邊吟誦,這詩是白首狂夫的執着,也是李白的執着,更是孤鴻子的執着,而此時又是她方謐的執着。

    一首詩舞罷,方謐淚如雨下,跌坐在懸崖邊上,豎着飛鴻劍,風在吹,雲在動,夕陽染霞。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

    墮河而死,其奈公何!”

    方謐彈劍而歌,遠處看着的俞岱巖又想起了那日灩瀾洲上同樣是彈着飛鴻寶劍,亢而高歌的孤鴻子。

    箜篌雖悲,哪比得寶劍脆響的慘烈!

    已是黃昏,便是吉時,方謐拖劍而返,回了掌門居所。

    俞岱巖見方謐總算是獨身一人,正是好時機,立馬奔回住處帶着在房中自閉的孤鴻子去暗中見方謐。

    孤鴻子內功全失,帶着他東躲西藏着實是廢了俞岱巖很多的精力,一個內功深厚的武功高手硬是累的一腦門子汗。

    總算是帶着孤鴻子潛到了方謐的閨房小院,房間裏盡是縞素,大堂正中掛着風陵師太的畫像。

    案桌前插着用金粉鈿着喜字的紅燭,燭火如豆,桌案上擺着一支婦人式樣的簪釵,還有兩套吉服。

    方謐跪坐在桌案前的蒲團上吟誦:“紅妝合孝衣,寶劍空鋒利。生人與不見,殘生不復期。”

    再看方謐妝容,身上雖然穿得縞素,但是面上卻畫了豔麗精緻的妝容。

    “師父在上,做個見證,徒兒今日便嫁與師兄,赴那竹馬之約。”說罷,方謐叩首。

    站起身來方謐拿起桌案上的簪釵挽了個簡單的婦人頭飾,又拿起青色的吉服與霞披穿在了素衣外面。

    儀式匆忙,但服裝卻非常華麗,顯然是用了積年累月的時間細心準備出來的,方謐站起身把新郎的青色吉服展開打量,攬入懷裏,撫摸着吉服上細密的針腳與精美的繡花:“今聞枉死訊,嫁做郎君婦。縫衣問冷暖,泉下孤不孤。”

    此刻在窗外觀望的孤鴻子緊緊的咬着嘴脣,已然見了血,雙眼泣淚如雨,便在這一瞬間,武當山和韓家都不重要了,他眼中只有這個揹負命運的溫柔女子。

    方謐與那一見吉服溫存了一刻,便把吉服脫下來疊好,又把自己的吉服和新郎的吉服擺放在一起“哎!”

    順手拔下簪釵放在桌上,披散開了頭髮,方謐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就連那一對英氣的像是男子的眉毛都耷拉了下來,口中決然的念着:

    “佳期夢碎雁不歸,

    憔悴鏡裏看伶仃。

    而今新作未亡婦,

    簪發殘生難爲情。

    此去空門如有問,

    驅虜屠魔礪禪行。

    滅情絕性損不足,

    補益峨眉青山青。”

    隨後方謐驟然睜開雙眼,目光如電,毅然決然的抽出飛鴻劍,揮劍便向自己的長髮斬去。

    電光石火之間,俞岱巖也管不得其他了,從懷中掏出“桃花扣”,用力一擲,勁力砸開了飛鴻劍。

    “是何人?”方謐的心神都在自己堂內的一畝三分,自然是沒有察覺到俞岱巖和孤鴻子的到來。

    不過見了這“桃花扣”,方謐抿了抿嘴,出聲詢問:“可是郭師伯?”

    “我可沒有帶來你的郭師伯,卻帶來了你的情哥哥!”俞岱巖拉着孤鴻子走進了屋堂。

    方謐看清孤鴻子的樣貌,手裏的飛鴻劍落在了地上,耷拉下來的眉毛也慢慢揚了起來,笑得像是峨眉山的一抹霞。

    雖然方謐面上笑着,可這眼淚卻是再次止不住的往下掉,哭和笑雖然是兩種情緒的表達,但確確實實是可以出現在一張臉上的。

    方謐一個女孩子都忘記了用方巾來擦眼淚,拿着素衣的袖子不停的在臉上擦抹着,費了心思畫的妝容也都花掉了,先是一隻剛吃了魚的花貓。

    漂亮的女子即使是妝花了也是美得,而且美得難以複製。

    方謐伸出手,腳下想要邁步向前,又怕是眼前出了幻覺,走上前去撲了個空影,患得患失的在原地進退兩難。

    “師兄,還不去讓方掌門仔細瞧瞧你這婆姨行徑,大男人哭得比方掌門還有聲色。來來來,方掌門,你孤鴻子師兄我給你全須全尾的帶回來了,你快看他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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