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離開都會讓人覺得惆悵,哪怕應該了無遺憾,但每當想起,那些情,那些事,總有些難忘。

    坐在探出的窗臺上,紗質的窗簾在身後輕輕飄蕩,揹帶褲,條紋衫,還有一雙黃底淺灰色的運動鞋,白色的運動襪比鞋沿兒高一些,露出一條邊兒來,一晃一晃,偶爾會蹭到那爬牆的山虎。

    “童童,童童……”呼喚聲從樓下傳來,窗臺上的男孩兒回頭,半張白嫩的小臉露出來,一雙單眼皮的小眼睛微微睜大了些,似乎在看是誰在叫他。

    圍着圍裙的婦女走上來,見到坐在窗臺上的小男孩兒,驚了一下,咋呼道:“童童,快下來,這麼高,可不是好玩兒的!”

    若是正常的孩子,猛然間被嚇了這麼一跳,就會真的掉下去了吧,是的,劇情中就是這樣。

    原主在八歲的時候因爲頑皮跑到了窗臺上往下看,正好後頭有人叫,他回頭,就看到保姆驚慌慌過來要把他抓下來,害怕被責罵,腳一滑,他就直接掉下去了,二樓,不算很高,但對一個孩子來說,足以把腿摔斷。

    見到出了事,保姆也着急,卻又心存幻想也許只是扭着了呢?胡亂捏了幾下之後還讓原主忍着疼不說,她買了些扭傷膏藥之類的東西給貼着,想着過些日子也許就好了。

    原主的父母都是明星,忙着拍片忙着演戲忙着傳緋聞秀恩愛,本以爲對兒子是保護作用的不透露,在某些時候也成爲了一種傷害。

    腿傷被耽誤了,保姆後來發現越來越嚴重,不敢承擔責任,悄悄跑了。百忙之中不得不回家一趟的父母發現這件事,急慌慌讓助理把孩子送到醫院醫治,但已經晚了,最終還是留下了後遺症,小小的孩子就不得不當個瘸子了。

    整整一年,都沉浸在這種傷痛之中,其後的日子,便是在沒人知道他父母是誰的情況下被認爲是孤兒棄兒,因爲腿傷而彆扭的走路姿勢,遭到別人的嘲笑欺負。

    這樣的情況下,最終成長起來的原主成了一個陰鬱的人,他沉默寡言,一張好臉孔卻總像是打算害人一樣陰沉沉的,任誰都不喜歡他,連他自己也不喜歡,開始是虐待動物發泄心中的暴戾之氣,又從虐待動物發展到虐待別人來獲得愉快,最後,死於吸毒過量。

    “童童!”保姆還在叫着,她過來,緊緊捉着男孩兒的胳膊,好像拎着什麼東西一樣把人直接拖了下來,過於粗暴的動作讓男孩兒的腿磕到了窗臺,一個明顯的淤青很快浮現在那白嫩的肌膚上。

    男孩兒一聲不吭,哪怕在站穩後被訓斥了幾句,又拉扯了幾下,他還是一聲不吭,再好看的臉,這樣默不作聲面無表情的時候也都會透着一種讓人不喜的詭異,保姆又罵了幾句,扯着男孩兒下去喫飯了。

    飯桌上的菜色很豐富,大魚大肉的,完全不考慮營養又或者其他,保姆盛好飯,自己先吃了起來,等喫的差不多了,見到男孩兒沒有等她餵飯自己也吃了,還沒有在附近播撒飯粒菜汁麻煩她清理,難得讚了一句:“今天倒是乖,行了,自己去玩兒吧。”

    男孩兒溜下並不合適的高背椅,噔噔噔跑上了樓,樓上書房有電腦,他知道。

    多少年沒摸這東西,乍一操作起來還有些生疏,好在敲擊了幾下鍵盤之後找到了熟悉的感覺,唯一不好的便是手指不夠長,總有些敲擊不到位,還要練練一指禪。

    找了一個最大的社交網絡,在上頭註冊了一個賬號,實名認證是沒辦法了,他卻有別的東西,父母的婚紗照拍下來發上去,自己的照片發上去,還有腿上的傷痕,幾張圖片之上只有一句話——“你們,真的愛我嗎?”

    收拾出了一個小揹包,他也是上過小學一年級,參加過夏令營的孩子,他有那些兒童用的野營裝備,不是原主的他還有着成熟的靈魂,知道怎樣選擇自己的生活。

    如果是別的情況,星二代的話,也許都會選擇當明星吧,畢竟基礎擺在那裏,想要開始太容易,父母積累的人脈都是他可以輕易動用的資源,連從小賣萌招來的叔叔阿姨都可以成爲以後的忠實粉絲,實在是很不錯的選擇,簡單,不傷腦。

    但,突然就不高興了吶,爲什麼他要嚥下所有的苦,笑給別人看呢?他想要過自己的生活,自在的生活。

    好像是遲來的逆反,又或者是未泯的童心因爲孩童的身體而恢復,他突然想要去流浪,有目標地流浪。

    拆下牆上裝飾用的麻繩編織的漁網,扔掉那些小帆船和救生圈,把麻繩的一端綁在牀腳上,其餘拋出窗外,不用太長,只是二層樓而已,有一定的距離跳下去也不會受傷,他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安全着陸之後,再次回望了一眼這座漂亮的小別墅,拿着自己的智能手機,在樓下拍了一張自拍照,發送到網絡上,配上一行文字——“從今天開始,做一個自由的人。”

    一個小小的剛註冊的賬號,會有多少人關注呢?幾乎沒有人留意到,這樣一個孩子就這樣離開了還可作爲保護的家,獨自走入了社會的叢林中,他會遭遇什麼,又會怎樣應對?

    只要看到,就必然會關注,這個叫做董睿桐的孩子就這樣走入了大衆的視線,開始了他長達十年的流浪生涯。

    這期間,除了網絡,與父母毫無交集。

    “花很美,風很涼,我看見小小的蟲子安靜地在花心休息,或許那是它的牀……”

    照片是一朵花,很普通的花,花心那黑色的小蟲子不知名,稱不上美,但配着那樣的文字,還有那孩子認真觀看的模樣,總會讓人覺得,啊,其實還是很美好的——如果忽略不遠處那作爲背景的小帳篷。

    “如果樹也是一種人,那麼,他們一定是巨人國來的,只要安靜地站着等待陽光雨露,就一定會生長到那樣的高度……可真是懶啊!”

    捏着麪包的孩子嘴角還有着淡淡的奶漬,他靠在樹上,給自己和樹來了一個合影,順着自拍杆的距離,好像也能丈量他和樹的距離,並沒有那麼遠。

    “這裏連陽光也寧靜。”

    寺廟的頭頂被陽光沐浴着,檐角下,張開手的孩子好像在承接那些陽光的播撒,橙色的光芒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表情。

    ……

    “怎麼樣?找到了嗎?”

    面容漂亮的女子畫着精緻的妝容,即便能夠從她的眼中看出焦急來,但她的面色跟憔悴沒有半分關係,即便經常在熒幕上看到她的形象,眼下也覺得現實中的她並未見遜色,但,此情此景,總讓人有着微微的不適,是真的關心嗎?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