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塵笑而不語。
饕餮怒斥:“簡直喪心病狂!辰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身爲仙人,自甘墮落也就罷了,如今卻要將人類煉爲傀儡?你會遭天譴的!”
“我不會。”辰逸眉眼彎彎,語氣輕柔地說,“只要我能放出魔神,六界就是魔神的天下,天譴又能奈我何?”
饕餮語塞,一時氣憤不已,但想起自己也被心魔趁虛而入,入魔過,在他手裏更是有不少人命,與辰逸辯駁始終是輸的。
按照辰逸要做就做絕的脾性,整個天機谷,恐怕沒幾個活人。
雖然他氣憤辰逸的所作所爲,但辰逸畢竟與他是舊識,要他下狠手,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更別提他舊傷未愈,整個天機谷的弟子加起來,他能堅持一炷香的時間就不錯了。
玄武下手極重,如今他的小腹都隱隱作痛,渾身是傷,哪兒都不對勁。
辰逸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叮囑他一定要告訴雲沐月後,旋身離開。
他帶走了整個天機谷的人,一時間人走樓空,白霄帶着雲千竹從陰暗處走出來,面色凝重,皺着眉頭看向饕餮:“他是那位?”
“對,就是他。”饕餮明顯情緒不對,低垂着頭,苦笑道,“沒想到他還活着……”
白霄抿嘴,眼眸中情緒閃爍,最後定爲一抹哀痛。
數萬年前,修仙者也被稱爲仙人,與魔人遙遙相對,互爲敵視。
但凡修煉到化璞歸真的境界,則可突破進入神界,掌管一方土地。
辰逸在那時也是一名仙人,氣質溫潤,乃人界最出色的天驕之一。
只是他遇見了一人,愛而不得,由愛生恨,誤入歧途,走火入魔之際墜入魔界,成了魔神的一員大將。
這也就罷了,但要是讓他知道,那人便是雲沐月……這糾纏了數萬年的恩怨糾葛要如何了斷?
原本以爲辰逸死了,這段情就這麼散了,誰知他竟然還活着!
白霄頭痛地揉了揉額頭。
“旁的不說,如今她身心都交代出去了,若是他知道了,還不得發瘋?”
“他不知道是她。”饕餮知曉雲沐月的身份,冷冷道,“既然要藏,就藏一輩子,這個祕密我們必須爛在肚子裏!”
白霄頷首。
他轉而想起安平侯府裏那名被封印的女子,憂愁道:“時間不多了,但我們的人尚未聚齊,就我們這點能耐,怎麼鬥得過他?”
“魔神也要出來了。”饕餮忽而道,他的餘光掃向一臉茫然的雲千竹,忽然止住了下半句,板着臉說,“走一步算一步。”
白霄低沉地應了一聲。
當雲沐月快撐不住的時候,裴凌夜像是感應到什麼,忽然來到了天機谷,有裴凌夜在,她總算能喘口氣。
但畢竟生機全無,哪怕是將體內的器官修復好,也擋不住他壽命將近!
裴凌夜卻像是陷入沉思,表情肅穆,一瞬不瞬地看着雲忘憂,沉聲道:“沐月,谷主的身體有些古怪。”
“古怪?”雲沐月擡眸看他,“我是從魔氣中將他救出來,莫非是魔人對他的身體動了什麼手腳?”
裴凌夜微微抿脣,搖首道:“不是,更像是……身體遭受過折磨留下的病根,但讓我覺得奇怪的是,他體內爲何會有子宮?”
雲沐月一門心思都在治癒雲忘憂的身體上,還未察覺他體內的異樣,頓時愣了。
她慌忙起身,探了探他的脈搏。
雲忘憂確實爲男兒身,但脈搏卻忽男忽女,再回想起裴凌夜說的那番話……
她怔愣了,饒是她見識頗多,也感覺像是有處驚雷在她耳邊響起,震得她半晌沒緩過來。
“你是說……”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義父他雌雄同體?”
“對。”
裴凌夜不是醫師,但云沐月卻發現了,雲忘憂何止是雌雄同體,他居然流過產!更是在小產後留下了病根子,什麼受人折磨,恐怕也是那時候。
她生過孩子,也差點流過產,曉得流產對人體的損害有多大,更別提他居然沒好好養身子,被人折磨到留下的病根。要知道,靈氣可滋潤身體,延年益壽不在話下,能留下的病根的折磨,又是怎樣一番痛苦!
他的靈根會不會就是那時候被強行奪去的?
雲沐月捂住臉,眼眶紅了。
“自古只有一種妖爲雌雄同體,便是花妖,他們自成一界,久不與外界來往。”裴凌夜的聲音變得沉重,“但花妖能與人類生子,必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且生下來的孩子不男不女,體質詭異,靈根時有時無。不知從何起,說是這樣的孩子其靈根是可以轉接給他人的,有不少人類強行囚禁花妖,與其生子,再將其子豢養起來,繼續生子……”
雲沐月難以想象那種折磨居然會出現在雲忘憂身上,他年輕時風流倜儻,也是一方人物,其醫術無人能敵,才能以微弱的實力建立起天機谷這一方勢力。
他如今兩百歲有餘,出名時已有百歲,在那之前,他的生平經歷像是被抹去,無人得知。
雲沐月忽然戳破了他的祕密,不覺得噁心,反覺得憤怒、痛苦、悲哀。
雲忘憂救活了她,並將她收爲關門弟子與義女,雖有月靈根,本質卻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這樣的人,爲何要這般折辱他?
是多麼狠心多麼心狠的人,才能做下這種畜生不如的事情!
而云忘憂自幼被這樣養大,生生養了百年,又是如何扛過來的?
身體上的折辱也就罷了,但這對他的心靈的創傷得有多大?
雲忘憂仁心仁術,着手回春,一生只做善事,這該有多強的心智才能堅持自我?
雲沐月哽咽了,咬牙切齒,語氣陰戾道:“我要他們生不如死!”
裴凌夜在她肩上輕拍了幾下,以表安慰與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