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繼續烤火去吧！”奶奶連連搖頭，“這氣味你可能受不了。”
“畢竟我提議了明天的晚飯，所以理應做點事情。”方潛淵依舊滿臉笑容的說道，“主要是這個灌香腸看起來並不難。”
因爲不難，所以才主動請纓？
奶奶也不再堅持，起身給方潛淵讓出小板凳。
坐下，坐好，方潛淵搓着手，面前堆積着一小座肉山，肉是侯伯切好的。先拿起小腸，摸起來滑不溜秋的，甚至能透過腸衣看見自己的手指，方潛淵扭頭看了眼仍在烤火的莫，看來這小子洗得還算乾淨——
笑容不自覺的在臉上綻放，方潛淵又拿起比大拇指略粗的竹筒，竹節已經敲通，所以說是竹管更準確一些。緊接着將小腸與竹管口連接好，用左手握緊，灌香腸的工作就已經完成一大半。最後再用右手的筷子夾肉往竹管裏塞即可——
果然不難！
小腸比想象中的更爲有韌性，所以不必擔心承受能力的問題。反而塞肉纔是耗時耗力的麻煩事，蠶食着方潛淵的耐心。
原來奶奶又去搬凳子了，顯然灌香腸的重擔不能全部託付給方潛淵，奶奶坐下後也開始灌香腸。
塞肉的過程簡直就是在燃燒方潛淵的耐心，方潛淵甚至想用小湯勺直接舀肉，而不是一筷子一筷子的夾，然後順着竹管往下搗。
就在方潛淵即將問奶奶小湯勺在哪的時候——
“我也來幫忙吧！”琉音並沒有繼續烤火，聞了聞自己的手掌後，笑嘻嘻的收起橘子，“還要先洗洗手。”
顯然不洗手就是橘味香腸了！方潛淵扭頭看向琉音，“別來、別來！你就繼續烤火！”奶奶連忙制止，然而琉音已經笑嘻嘻的模樣，像是沒聽見。
琉音並不是幫忙灌香腸，而是類似於嬉鬧的擠香腸，將方潛淵塞進小腸裏的肉擠向末端。
不一會，剛纔散發着橘香的小手就變得油乎乎的。
“我們也來幫忙吧？”說話的人正是弦高，身後站立着一言不發的莫，“還有這個竹筒嗎？”
“沒有，沒了！”奶奶拒絕想要幫忙灌香腸的二人，隨後似是於心不忍，話鋒一轉的提議道，“要不幫忙燒水吧？慢慢燒，等會用來燙一下灌好的香腸。”
“那不就正好？”方潛淵突然說道，“讓他倆灌香腸，奶奶去燒水？”
“不用、不用！”奶奶不假思索的拒絕道，然而方潛淵這邊可是有四張嘴，無論是三英戰呂布還是三個臭皮匠，孤身一人的奶奶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坐在竈門前開始架火燒水。
與方潛淵和琉音不同，莫和絃高倆人都在用筷子，他倆灌香腸的速度顯然要比方潛淵快。
“奶奶，侯伯呢？”假如有侯伯助陣，奶奶肯定不會去燒水。
“他呀！還能去哪，又去茶館了唄！”奶奶這語氣顯然夾雜着些許怒意，聽起來有些不善。
“茶館？喝茶的地方嗎？”侯伯跑出去喝茶？方潛淵神色怪異，感覺侯伯不像是那種優哉遊哉喝茶的人。
“打牌。”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擠出來以後像是能在地上砸出個大窟窿。方潛淵甚至不用去看奶奶此刻的表情，然後不再多言，話說這算不算是我給侯伯找的麻煩？
這可真是對不起了！雖然滿含歉意，但方潛淵卻忍不住的竊笑起來。
情況好像愈發不妙，在四人的齊心協力下，肉山很快變成一根根香腸，蜷縮在大盆裏。然而外出打牌的侯伯依舊沒有回來——
轉念一想，無論是一羣人忙完灌香腸的事還是沒有忙完，侯伯去茶館打牌的事都不可能一筆勾銷。畢竟撇開四人的幫忙，原本的情況應該是奶奶獨自在家忙碌，而侯伯不僅不幫忙，而且還跑出去玩——
怪不得奶奶生氣了！方潛淵頻頻回頭，並沒有看到如期而至的侯伯。
在白線的幫助下，一整條香腸此刻變成一截一截的，這樣看起來彷彿纔有香腸的感覺。奶奶拎起香腸，走到竈臺前讓香腸匆匆洗了個熱水澡，香腸看起來有些發白。
很快，全部香腸都微微發白，奶奶又開始給香腸扎小眼，雖然窮極目力，方潛淵依舊沒能看見針孔。
最後，將香腸掛在屋檐下的竹竿上，一切總算大功告成。
“養了貓可不能掛在這，否則它兩天就全喫完了！”奶奶說的這話顯然另有隱情，想必是曾經的遭遇。
方潛淵不禁笑了起來，看了眼琉音後又繼續回頭，小狼這雙眼睛可是冒着綠光呢！
“嗯？這麼快就弄完了？！”侯伯突然現身，大步向廚房走來。
方潛淵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果然，聽到侯伯的聲音後，奶奶的神情頓時陰雲密佈。
“茶館好玩不？”
“嗯？”侯伯聞言一愣，隨後擡頭看了眼天色，“也沒玩多久，你看天都沒黑呢！”
方潛淵笑容愈盛，以至於不得不伸手捂臉，趕快認錯啊！你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沒有天黑？！
“呵呵——”奶奶冷笑着，“那你爲什麼不等天黑再回來呢？反正你又不會幫忙灌香腸。”
“你這不是已經忙完了嗎？”侯伯指着晾曬的香腸，滿臉不解。
侯伯該不是故意裝傻充愣吧？方潛淵很認真的看了眼侯伯的神情，居然是真的完美避開了重點？
“要不是有他們在，我一個人能忙完？！”奶奶頓時氣勢洶洶的說道，大步向侯伯走去，“切完肉，一轉眼就沒人影了。我能忙完這麼多的事？！”
“不要急，不要急嘛！”侯伯安撫的話語簡直往着火的油鍋裏倒水，“對呀！我切肉，你灌香腸，不是很明確嗎？”
“誰說你只需要切肉的？！”
嗯？侯伯欲言又止，隨後整個人愣在原地，啞口無言。顯然他理解的事情出現了巨大的偏差，然而事已至此，侯伯底氣不足的扭頭說道，“只是去了會兒茶館，小事而已。”
這？
奶奶回頭看了眼四人，隨後擠出笑容示意四人進去廚房烤火。侯伯啊侯伯，你是真的不怕死啊！這事顯然無關衆人，又好像礙於衆人以至於奶奶無法大發雷霆——
“奶奶，還有熱水嗎？”方潛淵突然說道，揚起油乎乎的雙手。
聞言的奶奶恍然大悟，顯然先瞪了一眼侯伯，然後才向衆人走來，侯伯這才鬆了口氣，顯然自知逃過一劫。
琉音瞪大眼睛，看來沒見過剛纔這架勢；莫則是看着一旁，並沒有看着迎面走來的奶奶；弦高則是噤若寒蟬，縮着頭，彷彿剛纔捱罵的是他一樣。
侯伯看着方潛淵點點頭，像是在肯定方潛淵伸出援手的仗義之舉。然而方潛淵卻不敢有所迴應，一方面是唯恐奶奶察覺異常，另一方面侯伯這顯然只是在感謝治水，殊不知正是方潛淵撞斷了不周山才導致引發大水。
橘皮墊在盆底，熱水的澆灌下使得橘香四溢，這無疑是去除手上異味的好辦法。不同於琉音，方潛淵並不在意手上的橘香，也不爲此滿臉喜悅，方潛淵只覺得手上黏黏糊糊，顯然是橘皮的“功勞”。然而這也在奶奶的考慮之內，一旁還備了一盆清水——
周到，準備的十分周到！方潛淵又笑呵呵的再次用清水洗手，這雙手總算恢復如初。
衆人洗完手後，侯伯也滿臉諂笑的開始在清水裏洗手，然而奶奶視而不見，甚至還把毛巾也拿走了。侯伯臉上的諂笑，頓時佈滿無奈。
起鍋燒油，奶奶開始準備晚飯。侯伯又理所當然的坐在竈門前添加柴火，然而接連的問話變成了自言自語，並沒有得到奶奶的迴應。
原來老夫老妻吵架是這個樣子嗎？方潛淵還是忍不住的不斷竊笑，面前的火盆似是也在張望侯伯的表現。
這無疑是一出好戲，奶奶正在氣頭上，而侯伯又能如何？
如何安撫一個正在氣頭上的人？所以奶奶纔對侯伯的話語充耳不聞。
等奶奶氣消了再安撫？明知道我在生氣，你卻無動於衷？這無疑又在助長怒氣！
左右爲難並沒有讓侯伯選擇放棄，只是手足無措的不知應該如何是好，彷彿即使相處了一輩子，依舊沒有學會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
相較於方潛淵的偷看，旁邊這三人簡直就是光明正大，居然目不轉睛的觀察局勢——
哪能這樣看呢？不知道含蓄一點？你們這分明就是在看熱鬧啊！
就這樣，六人所在的廚房裏，只有侯伯一人在“自言自語”，隨着中午的燉豬蹄回鍋加熱，以及煎豆餅的重出江湖，晚飯彷彿眨眼間便準備完畢——
這個眨眼間，顯然不包括侯伯。
“你不能喫！”飯桌前奶奶橫眉以對，制止着正準備夾煎豆餅的侯伯。
“哈、哈！”侯伯乾笑着，隨後滿臉真誠的看向奶奶，筷子的動作並沒有停下，“誰說是我要喫？”
四四方方的煎豆餅，安穩的落在奶奶碗中。
顯然，一下午的怒氣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奶奶無法再板着臉。有些不好意思的環視一眼在座的衆人。
呼——方潛淵總算鬆了口氣，一旁的琉音嘿嘿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