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晦暗不留心是分辨不出的,但是有心人不難分辨。看來這個季雅雲,是真遇上什麼邪事了。
季雅雲遲疑了一會兒,說:“我最近睡覺總睡不踏實,怎麼說呢,就是睡到半夜,感覺是清醒的,就是動不了。”
“鬼壓牀?”
“嗯嗯。”季雅雲連忙點頭。
桑嵐在一旁輕‘哼’了一聲。
我回頭看她,她也正冷眼看着我,像是在等着看我接下來怎麼表演。
我看了看錶,下午兩點,外面日正當空。
這個時間看鬼……看個鬼啊!
我起身,說:“我晚上再來吧。”
季雅雲像是從我的動作上看出了什麼,點點頭,沒說什麼。
桑嵐卻皺着眉頭說:“你別來了,我小姨根本就沒事,她就是整天在家待着,自己嚇自己。”
說着,從錢包裏抽出兩百塊錢拍在我面前。
看着兩張鮮豔的紅毛,我的血直接衝到了臉上,冷冷道:“不相信這種事,之前就不應該給我打電話。這點油費我承擔的起,不過奉勸一句,你或許很有錢,可是有錢未必能買到命。”說完,我扛起包就往外走。
“徐先生!”
季雅雲急忙攔住我,頓足道:“嵐嵐,你能不能別任性?”
見她一臉焦急無奈,我暗暗嘆了口氣,沒見過鬼的怕黑,真撞了邪卻又不信邪。
“你爲什麼要晚上來?有什麼話現在不能說嗎?”桑嵐像是屈服小姨,又像是賭氣似的說道。
我懶得跟她廢話,想走,卻被季雅雲拉着不讓。
無奈,我只好回過頭,對桑嵐說:“其實我和你一樣,也是個學生,醫學院,法醫科。”
“法醫?”
“對,法醫。按說我這個專業是最不該信邪的,可是,我信。”
我點了根菸,淺淺抽了一口,“也許你覺得這兩種職業很矛盾,覺得鬼壓牀很無稽。我也可以用我的醫學專業角度告訴你什麼是神經麻木、自我喚醒,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阿姨可能真的撞邪了。”
“徐先生,我……”
季雅雲欲言又止,咬了咬嘴脣,說:“不光是鬼壓牀,我還看見……看見一雙……一雙紅鞋在天花板上晃啊晃……”
“紅鞋?”我心裏一激靈。
“什麼紅鞋?”桑嵐走過來,拉住她的手,“你怎麼沒告訴我?”
“我這不是怕嚇着你嘛。”
我把揹包摘下來,看了看窗外,“如果真是紅鞋,就不用等晚上了。”
“好吧,我就信這一次。”桑嵐無奈的看了季雅雲一眼,問我:“你要怎麼做?”
“拉窗簾,讓她把衣服脫了。”
“什麼?”
我看着她:“上衣。”
“神經病,滾出去!”
桑嵐杏核眼圓瞪,指着大門,“流氓,滾!”
我二話不說,抓起包就往外走。
“別走!”
季雅雲追上來拉住我,帶着哭音說:“嵐嵐,你別這樣,你讓大師幫幫我吧!”
見她瀕臨崩潰,桑嵐有點手足無措,猶豫了一會兒,猛一跺腳:“行行行,聽你的,讓他給你看,行了吧?”
回頭又瞪着我:“你要是裝神弄鬼的佔便宜,我饒不了你!”
看得出,季雅雲是真有點崩潰了,不等窗簾拉上,就開始解衣服。
我自覺的背過身,開始從包裏往外掏要用的東西。
片刻,桑嵐在背後冷冷的說:“好了。”
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看到季雅雲散發着晶瑩光澤的潔白皮膚,還是一陣目眩。
我點了三根香,朝着四方拜了拜,把香插到了窗臺上。
轉過身,再看桑嵐,那眼神,就跟我和她有殺父之仇似的。
符籙還差最後一筆,我猶豫着,有點下不去手。
“又怎麼了?”桑嵐冷冷的問我。
我沒理她,心一橫,把最後一筆畫了上去。
手指還沒離開女人的後背,猛然間,鮮紅的符籙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瞬間變成了焦黑的粉末,撲簌簌的往下落。
季雅雲像是觸電似的,身子開始猛烈的抖動,並且散發出刺鼻的腥臭氣味。
我差點被這味道薰的吐出來,連忙捂着鼻子退了幾步。
“這是什麼味道?”桑嵐捂着口鼻乾嘔不止。
我顧不上回答她,拿起桌上的八卦鏡向季雅雲照去。
往鏡子裏一看,就見季雅雲的身子被一團黑氣包裹的嚴嚴實實,別說看不見附體的是什麼了,就連她本人的樣子都看不清楚。
忽然,季雅雲一下子平靜下來,背對着這邊,一動也不動。
“小姨?”桑嵐喊了一聲,想要上前。
“別過去!”我趕緊拉住她,伸手往桌上摸。
一把摸了個空,低頭一看,心裏頓時一咯噔。
剛纔我明明把驅邪的鎮壇木拿了出來,和八卦鏡放在一起的,這會兒居然不見了!
“小姨……”
聽桑嵐聲音不對勁,擡眼一看,季雅雲已經慢慢的把身子轉了過來。
看清她的樣子,我渾身的汗毛都戧了起來。
季雅雲看上去還是原來的樣子,可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
她的臉白的像是在水裏泡了十多天似的,沒有半點血色。原本細緻不可見的毛孔,此刻顯得格外明顯,就像是在白臉上生了一層細密的黑毛!
桑嵐本來想迎上去,這會兒嚇得縮到我身邊,抱着我的一條胳膊不住的發抖。
感覺柔軟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咯着我的手臂,低頭一看,就見桑嵐的一隻手裏緊緊捏着一塊紅色的方木。
“誰讓你亂動我東西的?!”
我又驚又怒,一把將鎮壇木搶過來,猛地拍在桌上。
“啪!”
響聲震耳,季雅雲身子明顯一顫,本來麻木的臉頃刻間變得無比猙獰,怨毒的眼神像是要把人活吃了似的。
我沉着氣,再次把鎮壇木舉起。
可就在我舉起鎮壇木的時候,季雅雲兩眼一翻,像是被煮熟的麪條一樣軟趴趴的癱倒在了地上。
見她好半天一動不動,我不禁長鬆了口氣。
下意識的活動了一下因爲緊張而麻木的雙手,卻感覺左手黏糊糊的,手感十分的不對。
低頭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
鎮壇木上竟然龜裂出無數細密的裂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用力過大,我的虎口也已撕裂,流的滿手都是血。
“我小姨她……她怎麼了?”桑嵐帶着哭音問。
“暫時沒事了,幫她把衣服穿上吧。”
我抹了把冷汗,又看看染了血的鎮壇木。
“我去廁所洗個手。”
我隨手把鎮壇木放在桌上,哪知剛一放下,鎮壇木就無聲的裂開,徹底碎了。
從廁所出來,桑嵐已經幫季雅雲套上了衣服。
我過去幫忙把還在昏迷的季雅雲抱到沙發上,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
看到窗臺上的香,又不禁吃了一驚。
其中的一炷香燒了還不到三分之一,另外兩炷卻幾乎要燒完了。
人怕三長兩短,香怕兩短一長,這特麼是真碰上硬茬了。
“你的手破了,我幫你包一下吧。”桑嵐有點慌亂的拿了醫藥包過來。
“這點小傷……還是包上吧。”
把血洗掉才發現,虎口撕裂的傷口竟非常嚴重,我可不願意死要面子活受罪。
話說回來,我記得剛纔拍鎮壇木用的力氣不算太大啊,怎麼手都震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