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在新漢末年 >第五十八章 君子遠庖廚
    宋潔終究是沒死成。

    但是……她爲情自盡的事情,不知怎的,就又從這深宅大院之中傳了出來……

    只是……也許是上天眷顧這個可憐的弱質女子,這次,卻是沒什麼人信了。

    長安城中現在整體給人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並沒有處在漩渦中心的長安百姓,都能察覺到這樣一種緊張的氣息,似乎所有流言,都是圍繞着趙微在進行的……

    今日李蘇二相下了早朝,便被太子趙曦叫住了。

    “兩位相公,父皇說,有關賑濟一事,有什麼不懂的,要多向二老請教。”

    太子氣度雍容舉止有禮,蘇秦很是欣賞。李綱算是太子太師了,一直指導太子唸書,也知道他一直是個什麼品性,所以對他這般做派沒什麼過多的感覺,頂多會覺得,太子長大了。

    “今日老夫一直都會在府上,太子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儘可以來尋我!”

    太子恭敬行禮,口中稱是。而李綱則大剌剌的受了這一禮。蘇秦只是個丞相,並非太子老師,因此相反,反而是他對太子行了一禮太子未做理會。

    這樣的場景其實是尷尬又古怪的。

    與太子告別後,蘇秦忍不住道:“紀常,太子已經大了,即便你是他老師,可也不敢那般託大……”

    李綱完全不贊同:“即便我不是他老師,他也該有容人之量!不然以後怎麼當個好皇帝!”

    蘇秦便想起了剛纔的情形,身爲太子,受禮不還是可以的,但……總歸是不好。

    李綱的夫人家族中有弟子來京城考學,今日打算到李剛府上拜會,是以今日李綱沒和蘇秦同乘,而是各自返家而去。

    等李綱到時,自家夫人和他們已經在會客廳中恭候多時了。

    來的是兩個學子,其中一個年紀很小,嘴上還有軟軟的絨毛,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另一個則是十分成熟穩重。

    這個年紀小一些的姓王名莽,已經有了字,叫做巨君,而年歲長一點的叫做王倫,字知序,已經二十有六,是族親兄弟,又都是今科春闈的考生。

    雙方見面後自是各種寒暄,此處不提。

    而這二人之所以來此,走親訪友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其實還是想看看自己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親戚,能否給予什麼幫助。

    李綱已逾耳順之年,他們心中這些彎彎繞又怎會不知,所以談笑間就是四下閒扯,完全不沾正題。

    王莽有些沉不住氣:“孫兒來此拜會,還有一層意思就是想請太公考教一二,不然孫兒心中也有些沒底……”

    李綱聞言笑呵呵的問了幾個簡單問題,王莽自然是對答如流,卻也沒什麼新意。李綱本來就是應付一下,心中沒什麼其他情緒,而王莽畢竟年輕,卻是有些焦躁了。

    這時李綱還繼續問:“何謂君子遠庖廚?”

    王莽正待張口,卻想起了前兩日在永興樓時,那趙微趙咫尺的言論。

    當日趙微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出現後,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至於是如何從化緣就引申到了君子遠庖廚,已然記不清了,但是這個觀點可是猶言在耳,記憶猶新。

    王莽端正了一下身體,潤了潤嗓子,這姿態也讓李綱詫異,只聽這少年說道。

    “此句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全句是‘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這句話說表明的意思是,孟子在勸慰齊宣王,告訴他,他的這種不忍心正是仁慈的表現,只因爲他當時親眼見到了牛而沒有見到羊。君子對於飛禽走獸,見到它們活着,便不忍心見到它們死去;聽到它們哀叫,便不忍心喫它們的肉。所以,君子才遠庖廚。”

    “但是,孫兒卻有不同的看法。”

    王莽姿態端正,正襟危坐,面色也是極爲嚴肅的,不由得李綱好奇的說道:“願聞其詳。”

    “牛貴羊賤,自古有之,牛可協助百姓種植糧食,功不可沒,例如如今的漢律,宰殺耕牛者,入罪。”

    “齊宣王自然也知道,因此在他見到有百姓要用耕牛的血做祭祀時,便覺得這樣的行爲太過奢靡了。一頭耕牛,可養近十名百姓,往小了說是金銀,往大了說則是民生社稷!因此齊宣王就勸慰百姓,讓他把牛換成了羊,齊宣王此舉,並無錯處,錯只錯在他所給出的理由。”

    此時王莽頓了頓,觀察了一下李綱,期待他能發問,爾後自己便好繼續回答,結果發現李綱原本好奇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了,眼神十分深邃,彷彿一眼就看穿了自己一般。頓時頭皮一麻,後脊背也有些發涼,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說。

    “呃……那個……齊宣王對那百姓說,你看這牛多可憐,都嚇得發抖了,這牛又沒什麼過錯,何必用它來祭祀,不如將牛換成羊吧。”

    王莽看了看依舊無絲毫反應的李綱,撓了撓鼻子,氣勢也弱了許多:“太公您看,齊宣王所給出的理由本就已經很荒誕,很明顯就能看出,他只是隨口尋了一個理由而已。真實的緣由便是牛貴羊賤……”

    “那個……呃……然後齊宣王並沒有想到,自己因爲不小心說錯了話,就被臣子和百姓詬病。導致臣子百姓都認爲齊宣王這個荒誕的理由,只是爲了掩蓋自己吝嗇的事實。”

    “吝嗇二字……在那個時期,影響的是是否會有門客上門爲他所用,咳……齊宣王害怕這樣一個風評,因此便尋孟子來給自己出主意,看有沒有什麼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而……而……孟子不愧爲聖人,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將問題解決了,而解決的方式便是這五個字——君子遠庖廚……”

    “孟子告訴齊宣王,只要……只要……對百姓統一口徑宣傳,只說自己是仁者愛仁,僅僅是不願見到殺生之事出現在眼前就可以了,呃……所以便有君子遠庖廚一說。”

    王莽見李綱的面色愈發陰沉,說話越來越沒底氣:“所以……所以……這句話涵蓋的政治色彩過於濃重……您……您想……不忍心看見它們死,卻捨得喫掉它們……這……只要動嘴……未曾動手……便……便不算自己殺生……這個……這……”

    王莽額頭見汗,語氣也愈發乾澀:“這……也算不得君子所爲……真正的君子……應當……應當是……己所不欲,勿……勿施於人……應當……應當……”

    終於,王莽再也說不下去了,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連喘幾口氣。

    李綱這時候問道:“應當什麼?”

    “沒……沒什麼……孫兒也只是一時胡言亂語……做不得數……太,太公……您別生氣……”

    李綱聞言輕哂一聲,玩味的打量了一番王莽,直把他看得汗流不止後,方纔開口。

    “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啊!是!是……”

    “啊!不……不是……不是。”

    “何處聽來?”

    王莽此時後悔不迭,幹嘛要在李太公面前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出來,居然詆譭聖人之言。

    “永興樓……趙……趙微,趙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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