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爲火爆的,當屬平康坊了。
二十餘日的陰雨天氣,道路泥濘難行,不少走南闖北的商賈都被迫滯留在此處,此時天氣初晴,泥土依然鬆軟不堪,走肯定是走不了了的,那……
紅袖招和豔來樓此時就佔了這地利的便宜,長安城東永興、平康、禮泉、東市,本就是連成一片的,而且這些走南闖北的商家可沒那些閒情雅緻,花錢只是來聽聽你唱唱小曲兒。
有錢、有閒,同時還憋悶的緊,那釋放出來的能量可想而知。
不過讓這些商賈比較憤恨的是,這裏都是些俗人待得地方,你們這些讀書人跑這裏來瞎湊什麼熱鬧?待進了那豔來樓後,才知曉,這些人都是慕名而來,想要見上一見牡丹姑娘的面簾下是怎樣的一副絕世容顏。
晉陽那間“喂錢莊”就開在豔來樓北邊不遠的地方。
開錢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趙禎出面安排人幫了不少忙,但那些瑣碎事情也足以讓晉陽有些腳不沾地,即便是連日陰雨,卻也片刻沒得閒過,總想着趁着晴天,一定要將鋪子徹底的開起來。
忙忙碌碌,忙忙碌碌,而今日,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辰時過半(早上8點),趕完了早集歸家去的人們,還有那些剛剛起牀的外鄉人,一般都會在這個時候出來逛逛,是以此時街面上會顯得十分繁華,而晉陽就是選擇在此刻進行的揭牌儀式。
負責揭牌的人,長安的百姓幾乎都識得,正是那餘望餘三元,這一點着實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再加上喜慶熱鬧的鞭炮和煙花,引來了不少百姓的圍觀。
這一系列的行爲,長安百姓其實是見慣了的,只是這間鋪子的名字……
是不是太兒戲了些?
晉陽將那塊“終生免保管費”的牌子掛出來後,都沒能吸引到太多人的注意,無論是路過的,還是駐足欣賞的,大都是在猜測這錢莊是否是認真在開的。
晉陽有些懊惱,根本不管用啊……都是那個死書呆,要不是他,我哪裏會起這樣的名字,這下好了,根本沒人來嘛……
“……無論男女老幼,無論貧窮貴賤,存在本錢莊的銀錢均不收取任何保管費用,且可隨時支取……”
晉陽沒有女孩子的那種怯場和嬌氣,此時刻意壓低着嗓音,還是用之前比較澀澀的聲音說話,完全就是一副老練掌櫃的架勢。
然而……並沒有任何人有想要進來看看的意思,反而晉陽還聽見了些許質疑的聲音。
“不要保管費?天下哪有這等好事情了,莫不是想誆騙我等錢財,然後捲鋪蓋捲走人?”
“名字如此兒戲,想來是哪家公子哥閒來無事打發時間來了,興許是真的呢。”
人羣中有人衝晉陽高聲叫着:“可放印子錢?收幾分息了?”
“本錢莊不放印子錢,只做儲蓄。”
晉陽話音一落,不少人搖了搖頭走掉了,剩下的那些也都紛紛笑了起來:“大善人啊,開這錢莊跑來行善積德嗎?”
“你是不是名字叫‘喂’啊!哈哈——”
“公子貴姓啊!”
“莫非是姓‘喂’。”
晉陽有些聽不下去了,面色一板,裝作沒聽見,徑直回了鋪子裏,餘望負責揭牌,按理來說是要坐到正午時分的,此時見她面色不愉,尋了個藉口就告辭離去了,晉陽根本就沒搭理她,滿腦子都在想着怎麼收拾趙微。
根本就是騙人的!哪裏會有人送錢來存了!
死書呆!都怨你!
延壽坊那裏的器具牙行還有不少首尾沒解決,這裏又出來一攤子事,本來指望這裏能救一救那個牙行的,這下……等於挖了兩個坑,還都填不上。
晉陽心氣兒很不順,看着櫃檯旁種着的幾株盆栽,狠狠的揪下一枝來,瞅着上面的葉片,一片一片的扯掉。
“收拾你,不收拾你,收拾你……”
陳平此時正在這豔來樓裏,和那牡丹姑娘面對面的坐着。牡丹的房間臨窗,是以窗外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陳老爺怎麼看這件事?”
“看不明白,但那招牌,確實是兒戲之舉,這些年頭,異想天開的年輕人太多了,不想着如何腳踏實地,總認爲自己冒出了一個新點子出來,可以掙上一大筆錢,過上富足的生活,殊不知,其實是走了前人走過的老路子而已。”陳平搖了搖頭,呵呵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還是太年輕啊!”
牡丹點了點頭:“興許是有其他的某種盈利法子?不然不收保管費……難不成還真的是來行善積德的?”
“陳某浸淫商道多年,聚攏這大筆的錢財本就是件極擔風險的事情,若是有賊人連夜上面砸了你的鋪面燒了你的房子,就算只搶走百貫千貫,這鋪子定然是血本無歸了。”
“百貫千貫不少了,在陳老爺口中,居然只當得一個‘只’字。”
陳平笑了笑,沒接話茬:“擔着這麼大的風險,卻還不放印子錢,莫非是要拿這筆錢做些投機倒把的勾當?這長安城中,還能有什麼東西倒買倒賣就能掙錢了?應當就是誰家孩子沒個天高地厚,卯着心思一鳴驚人呢。”
“若是論商道,怕是天下沒什麼人及得上陳老爺了吧?”此時的牡丹一點也看不出清冷和疏遠,擡着纖纖素手就將陳平面前的茶杯添滿了,“所以殿下很想知道,你這裏,進展的如何了?”
“這些日子雨太大,無論水路還是陸路,都有極大的風險,殿下口中的那筆銀錢至今未能送到陳某人的手上,是以進展並不順利,所以……陳某想着,姑娘可否出面安排些人手,冒充流民,將決堤一事演的更像一些,百姓若是起了恐慌之心,陳某倒也不用費心思找人去各家收糧食了。”
“這卻是小事一樁,只是……這件事耗費應當不是個小數目,小女子可拿不出這麼多來,殿下……也拿不出來的。”
“能用錢辦成的,都不是事情,姑娘先去安排人手,酬勞過些日子便會有人送過來了。”
“咦?”
牡丹此時卻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陳平的話語上,而是蹙了蹙眉頭看向了窗外:“黑婢黑傘,那個人……可是那長安第一才子?”
陳平順着話音扭頭過去,確有這樣一個年輕的書生,右手提着兩個小酒罈,左手則杵着一把繫好的黑傘,身後跟着一個斜挎着布囊卻兩手空空的黑瘦小婢,兩人一同擡着頭望着那古怪的錢莊招牌,似乎是在嘿嘿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