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義,那可是自己的前任統領,他的心性如何自己豈會不知!怎麼可能是那種覬覦他人財寶,還草菅人命之人?
河幫迫害前任統領,他們前任五當家還暗害自家大少爺,這般行徑,怎麼看都像是敵人。而且那李山親口所說,這道士曾助李統領逃脫,那這道士應當是友人?
可是眼前這道士的諸般做派,無一不帶着邪氣,李統領怎可能與此輩爲伍?
那眼前人,到底誰是敵,誰是友!他們所言,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卞志青的眼神是帶着幾分猶豫的,司空翔就誤以爲他也沒有好辦法,心中感嘆此人不愧與自己脾性相投的同時,不由得張開五指,連連握了兩下槍柄,自己真的拿不定主意。
要不隨他去一趟老君山?大哥豈會是搶奪他門聖物的人,其中必有誤會,解開了也就好了,他必不敢傷害我兄弟二人。
正在司空翔猶豫之際,突然遠遠傳來幾聲叫嚷,距離太遠,聽不真切。衆人紛紛望去,就看見一羣衣衫襤褸,手持扁擔籮筐釘耙等物的……乞丐們跑了過來。
距離近了,衆人才聽得真切,原來他們喊的是“住手”。
“時真人不是隻想……”說話之人話說一半,看到一旁有些人居然好端端的站着,不由得就轉了思緒,回頭看了看自己帶的這幫弟兄,再看了看他們手中拿的那些東西,剩下半句話就變成了,“時真人不是說所有人都會被藥倒嗎!怎會還有人好端端的一點事都沒有!”
時道子看了看過來彷彿收割糧食一般的終南山山匪,破口大罵:“自己不動腦子想想!勸他們飲茶,他們不會生疑嗎!蠢材!眼下區區幾人而已,你們自己料理不了?”
王樂都回頭看了看身後一衆弟兄,除了林笑肩上扛着一柄劍,其他人都是手持各色工具:“這個……還要請時真人幫忙動手將他們制住纔好……”
這番交流,頓時讓那些還站着的鏢師如臨大敵,原來來人竟是對方的援手。只是……這援手的言行舉止,實在太莫名其妙。
“自己料理,貧道沒那閒工夫!”
王樂回頭和林笑對視一眼,試探性的往前走了兩步,又往後走了兩步,發現那些鏢師雖然也有相應的腳步應對,但根本不敢越過時道子的身子,頓時哈哈一笑,朝時道子抱了一拳。
“多謝時真人援手,但是切莫傷人性命,不然都要算到我們頭上來了,寨子裏窮,弟兄們本來都在忙着生計,仇家上門一天就得餓肚子一天,實在經不起折騰了……”
這個不着調的山匪首領說着話,就走向一旁的糧車。
此時這糧車周圍橫七豎八的歪斜着不少人,那些中了招的鏢師或者趟子手們,不是斜靠在車上,就是躺倒在地。
王樂上前,嘗試着推了一推,發現竟是紋絲不動,心中大喜:“還挺沉,小的們,來兩個。”
說着話,就用腳踢了踢一旁靠在車上的趟子手,打算將其踢到一旁。這一踢不打緊,登時發現腳下之人居然瞪圓着眼珠子,死死的盯着自己。
王樂頓時被嚇了一跳,不由得動手在他眼前揮了一揮,於是乎這個趟子手就跟着眨了眨眼睛。
“哎喲!娘咧!醒着的!”
有些驚慌的王樂,三兩步就跑到了正在與司空翔對峙的時道人身邊。
“這人怎麼都是清醒的!你不是把他們都放翻了嗎!”
時道子牙一咬,心中對這個二百五是破口大罵,不由得手上的拂塵都緊了一緊,頓時那名被他挾持的鏢師開始“唔唔”起來。
“你這牛鼻子!他若身死,我司空翔勢必殺你!”
時道子只覺得自己此時頭皮發炸,一腦門子的焦頭爛額。他顧不上搭理司空翔,將手上的力道鬆了一鬆,衝王樂喝道:“道門祕藥!藥性延遲近兩個時辰,怎麼可能讓人徹底人事不知!”
王樂登時有些訕訕:“現在……他們眼睜睜的……若是我等一衆弟兄,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當真將糧食運走了,豈非要被他們宣揚得沸沸揚揚的……”
時道子有些忍無可忍了,有些後悔怎麼找了這麼個玩意合作:“你他孃的,眼前這麼多人沒被藥倒呢!現在你若把糧運走,有誰會不知道是你們乾的!你們若是不想要這些糧食,就趕緊滾蛋,再吵老子,連你們一起收拾!”
原本終南山腳下,有些肅殺的氣氛,此時居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衝散了不少。
人們不由得都開始將視線投到了王樂跟林笑二人身上,不再關注時道子和司空翔之間的事情了。一下使得緊張兮兮的時道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王樂很顯然的身子一僵,面色有些凝重,似乎是真的在思索時道人的話,不由得看了看一旁的林笑,很是嚴肅的相互間點了點頭:“時真人言之有理啊!”
一直懶懶躺在一旁的齊嵩撐着身子坐起,開口說話了。他最先察覺身體的異樣,藥性也是最先消失的。
“兩位好漢!可還記得在下!”
王樂和林笑聞言走了過去,仔細打量了一番:“你是?”
齊嵩緩緩擡手行了一揖,將去歲被他二人剪徑一事細細說了出來,包括他們如何索要買路財,又是如何主動降價,最終降至了具體幾文錢等等,聽得一旁衆人紛紛憋笑。
“……在下承蒙二位好漢當時心懷慈悲,還親自將在下送離終南山……”
王樂林笑對視一眼,並沒有想起來眼前人是誰,畢竟……自己這種事情幹得太多了。
齊嵩見他們並沒想起來,心中有了幾分焦急,開始絮絮叨叨的闡述此行的意圖,把自己沿途受到的苦難盡皆描述了出來。
那表情,那措辭,那發自肺腑的語氣和感人至深的語調,當真令聽者動容聞者落淚。糧隊衆人聽了自然是紛紛強忍笑意,而這匪寨大當家王樂聽了後,居然偏頭看了看林笑,語氣有些弱。
“要不……就算了吧……這可是長安百姓的救命糧……”
林笑聳了聳肩,顯然對自己這大當傢什麼品性瞭解甚深:“全聽大哥的意思。”
時道人在一旁喝道:“你們兩個當真是不知所謂!貧道怎會找上你們!眼下京城糧價已經三百文一斗了!你們隨便運一車回去,不管是賣是喫,上上下下足夠瀟灑一年!”
王樂聞言不由得回頭望了望有些可憐巴巴的一衆兄弟,再次猶豫起來。
“這車糧食是運給一等忠勇伯的!他家長公子雖然智計無雙,可也亟需這批糧食來救滿城百姓!二位好漢,此時放我等一程,這份功德,可比日日焚香敬奉三清道君要深厚得多啊!”
聽了時道子的攛掇,齊嵩自然有些焦急了。但是這番話一出口後,那林笑居然怔了一怔,反問回來:“你說誰?趙驍?”
“正是!”
“他長公子可是單名一個微字?”
“正是!”
林笑突然間面色凝重起來,湊過頭去,附到王樂耳邊,低語了幾句,緊接着,王樂的面色也凝重了起來。
當即,王樂招呼一衆兄弟,齊齊朝糧隊諸人行了一禮。這一禮有的抱拳,有的作揖,也是花樣百出。
時道子看着他們居然準備轉身離去,真恨不得自己手上挾持的是王樂那廝:“貧道辛辛苦苦幫爾等謀口糧,就這樣放過去了?!”
王樂在一旁訕笑着不敢答話,遠遠地朝時道子抱了抱拳,林笑走了上來:“我們與那趙驍的大公子有些淵源,是以此時不敢攔路,只好放行。”
說完林笑也是一抱拳,便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後,停下腳步,看向時道子。
“時真人……我兄弟二人感激你替我等謀劃生計,此時便奉勸一句,趙家那大公子,莫要惹他,是以……”林笑看了看被拂塵捲住脖子的鏢師,“是以,放他離去吧!畢竟此時他是在爲那趙公子做事情。”
時道子聞言覺得荒謬至極,趙驍和他的大公子,莫非兒子比老子還要可怕一些?
“無膽鼠輩……”
林笑見狀,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時真人想必不知,趙大公子身邊,有一個丫鬟,會使那混元無極功,在下……可是親眼得見的。”
頓時,時道子的瞳孔,肉眼清晰可辨的,猛然縮了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