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
“他怎麼能察覺到我們在這裏?不是說他就是個文弱書生嗎?莫非還有武藝在身?”
“不知。”
“你這人,當初人家到底怎麼說的,你又是怎麼應承的,現在你一問三不知。要是明天他還不來怎麼辦?人質又不在我們手上,現在過去說,連趙微面都沒見到……這,這,所以要去切人家小姑娘一個小手指頭?這說不過去啊……”
“只有等了。”
李劍華看了看腮幫子兩旁肌肉突然鼓起的墨羽,非常識時務的住了嘴。
此時的陳府書房內,桌上的油燈越來越昏暗,點點搖曳彷彿荒野間的鬼火,而陳平怔怔的坐在桌案前發呆,沒有任何去添油或者剪捻的舉動。
陳豐從外面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原本富態的陳平,已經削瘦的不成樣子,就連頭髮也白了一大片,不禁有些心疼,趕忙走上前給油燈添了添油,輕輕的喚了聲“老爺”。
而陳平,則是獨自怔怔出神,恍若未聞。
這些日子以來,最好的消息,應當就是太子殿下那邊沒有消息了……
自家兒子看似一切都好,就是無論喫什麼,基本都是照原樣的要拉出來,人不停的喊餓,也是以眼見的速度瘦了下去。
請了郎中來,卻瞧不出什麼毛病,開了幾個方子調理腸胃,確實有些好轉,可情況依然糟糕。
這一切……自然都是怨那趙微了。
“老爺……”
“嗯,何事?”
“家中餘財已經清點了……”
陳平擺了擺手,不想聽那可怖的數字:“願意留的,就留,不願意的,讓他們散了吧……”
家中的事情,陳平已經跟底下的下人都打過招呼了,只是隱去了太子,只說因糧價一事惹上了極爲厲害的仇家,讓他們趕緊逃命,免得被殃及。
不少人感念陳平的體恤,是以還留在陳府中效命,這時再提及,陳豐也只是含混的應一聲,略過去了。
眼下的陳家,依然是一個擁有可怖銀錢的龐然大物,但是那懸在頭頂的利劍,讓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陳平並沒有放棄,而是打聽了今日長安城最有名氣的綠林中人,讓他們綁票,威脅趙微就範。
目前京城糧價平穩,多少運糧歸來的外地商賈都急於出貨歸鄉,是沒可能再漲得起來的。這其實已經算得上是於事無補的泄憤了,可是陳平樂意。
趙微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彷彿自己只是一個跳樑小醜,都不足以讓他另眼相看了。
“今日……那二人沒有消息遞來嗎?”
“據說是今日約那趙微碰頭,只是目前確實沒有什麼得手的消息傳過來。”
陳豐輕輕將手中統計好的賬目放在了桌案上。
“老爺且放寬心,據說那宋尚書的孫女曾與家中起了齷齪,只因和趙微之間有些流言蜚語,這趙微就願意去趟他們家務事的渾水。可見此人必然是個多情之人,眼下一個時常跟着他的姑娘被捉,他豈會不急?”
“李劍華和墨羽這二人,京城裏有不少有關他們的流言,據說那李劍華能一劍退百人,說得神乎其神。老爺,就算這二人言過其實,想來拿下一個小小的文弱書生,自是不在話下的。”
陳平點了點頭,陳某人現在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陪你玩到底。
然而令陳平,令李劍華、墨羽出乎意料的是,滕弩的弩勁極強,今日射出的弩箭沒有被石頭所幹擾,沒入到那巨大的銀杏樹上有三分之二的長度,只留了一截短短的尾羽在外。
就連弩箭上捆住的那根紙筒,也被樹幹所阻掉了下來。
趙微根本就未曾發現自家小院中,有了這麼一點點的異樣。
於是第二日,依然是十里坡的小木屋,依然是等得不耐煩的兩個綠林漢子,依然抹着額頭上被氣悶的夜行服捂出來的汗水,在那荒無人煙的郊外破口大罵。
“……真他孃的,怎麼會有這種人!是不是逼咱們哥倆,是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墨兄,早就說了,那姑娘得擱咱手上!交到陳家去,咱們拿什麼去要挾那趙微!”
李劍華氣急敗壞的用手中劍四處亂削,一旁花草矮樹枝葉四散紛飛。
“哎呀墨兄,你真是急死我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倒是開口說句話啊!現在怎麼辦?”
墨羽沒說話,嚼了嚼口中的草根,往地上啐了一口:“走,再去一次。”
“還去?再射一次?說啥?上回說的話已經夠狠了,那趙微都沒反應,還有什麼能比上回更狠啊?真看不出來,現在這些讀書人真是道貌岸然,那可是他紅顏知己啊!貪生怕死!還趙驍家的長公子,我呸!”
“你能不能閉上你的鳥嘴!”
李劍華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好隨着墨羽亦步亦趨。
這二人已經輕車熟路了,趙府院子對面有顆大樹,爬到樹頂正好可以看清趙微院子中的情況。
而且正值夏季,枝葉極爲茂盛,只要注意一下週邊情況即可。
二人四下張望一番,趁着沒人注意,直接就竄了上樹,然很緊接着,就是接連數聲的慘叫響起,有李劍華,也有墨羽。
接着就是二人從樹上掉落下來的聲音。
樹枝折斷,樹葉紛飛。
塵土散去之後,二人強忍着劇痛站起,就看見身遭圍了好幾個持刀之人,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哪裏來的蟊賊!膽敢窺視伯爵府!”
迴應樊輝怒喝的,只李劍華的慘叫以及憋屈的嗓音。
“呸!是哪個狗賊!樹上還放老鼠夾子!如此歹毒的心思!就不怕誤傷幼童嗎!”
樊輝冷笑一聲,猛地揮動刀鞘,抽在了李劍華的背上。
“你還有理了!先壓回去,聽大少爺發落!”
“哎哎!慢!別啊!先容我兄弟二人將鼠夾子取下來啊……哎,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