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明引 >一輪·詩文
    皇家方舟圍場,瑟鳴樓。

    “立冬辰時!一輪選比,詩文!”

    選比這幾日卯時的早朝也都早早散了,陛下和一衆皇親國戚一早坐在了二樓臺上,看着今日文臣子們陸續進場,連長公主沈凝也前來觀看。

    後院裏講究人戶帶了廚子準備午間伙食,隨意些的人家只家眷前來觀看,仍是熱火朝天地互相攀談。

    富商程酒乃程莫盡父親,“你家女兒孟葵出落得甚是不錯,只是犬子乃商戶,不知是否配得上?”

    此時世間確實對商子多有偏頗。大多數人只攀附那名門貴族,再不濟就是寒門貴子。

    一旁兵部侍郎孟健澤老實忠厚,急忙應承着多人問答,“全憑她自己心意罷,在我這真沒什麼配不配得上的。”

    .

    再看方舟圍場內。

    三畝大場,南北各一畝排位場,坐落北方的園林與場間林木花草也顯得格外突出。把昨日木桌旁立交椅格局換爲書桌後置圓凳,筆墨紙硯樣樣俱全,因知人數,故桌椅比昨日少了一半還多。

    兩場夾有半畝土地,已覆立三寸矮腳實木臺,紅毯鋪面,八處階梯,臺東頭五把交椅一張紅木長桌,八面紅木山水屏風,桌上擺了今日選比題目以及人員名冊。

    士兵只列牆邊與入口,讓出大道。宮人站在紅臺西橫列約莫四十人。

    今日不似昨日嚴格排位,進場可隨意挑選座位。雖如此,衆子還是讓着皇家子弟先進。

    “太子沈謹入場!”“王爺江聞入場!”“大公主沈楚入場!”“五公主沈瑤入場!”“四皇子沈思入場!”

    沈謹與沈思同坐南場,沈瑤與沈楚坐在他們對面北場,王爺江聞斟酌了一下坐在沈瑤身旁,命決明拿扇子佔了一處地方。

    ......

    “上任寧遠爵女,餘舟入場!”江聞一聽立馬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

    沈思此時已經不想參加什麼選比了,因爲一直沒有等到那幅《河間舟雲》的主人,那名泉州女子。

    他還是戀戀不捨的看了餘舟一眼,低頭不語。他只當報了名走過這第一日最要緊的流程罷,繼續坐在位子上。

    ......

    “禮部尚書盛臨子女,盛懷雨,盛懷亭入場!”二人尋了一處地方落座。衆人紛紛議論,禮部尚書真是好福氣,晚來得子還是一對龍鳳胎!

    “商人費節子女,費然,費琉入場!”只見一名端莊女子身後跟着一位嬉皮笑臉的公子哥兒,惹得他姐姐轉身揪住他耳朵快走,落座將他教訓一頓。

    此舉惹得衆人竊笑。後院富商費節連忙擺手賠不是,“教子無方見笑了。”

    ......

    “蜀州江平爵,楊思爲入場!”

    “戶部侍郎,單如皎入場!”

    沈楚看着報了文武兼備的江平爵和年紀輕輕就是戶部侍郎的單如皎,心中暗自盤算着,若是自己嫁了他們其中一個的好壞利弊。

    單如皎好是好,都不用父親名諱便可以參加選比。可他家,父親單中丞和舅父文尚書多支持太子,自己若拉攏,有幾分勝算?

    ......

    “新科狀元,副翰林曲肯新入場!”

    一些書香世家的名流小姐都擡起了頭看着這位狀元郎,只這狀元的名號,就足以讓她們心生傾慕了。

    王懷淑也不例外,起身拿着手中畫了富貴蜂擁圖團扇半遮半掩看向曲肯新。心想:雖然自己的父親臭名遠揚,多年不得升遷,但是姑姑可是嫁給了蕭家還生了獨子蕭行凌,自己要是想嫁這寒門貴子也未嘗不可!

    .

    “文冊子齊!開始發放試題!”

    辰時二刻,禮部尚書盛臨宣佈道。

    只見紅臺東面五位看官中,禮部尚書盛臨坐其最中,身旁一左一右是驍騎營都尉鄭秋和工部尚書康澤。最邊上是兩位禮部員外郎,旁有禮部官人靜候。

    禮部官人聞言立馬走到屏風後雙手托出一幅卷軸,送到瑟鳴樓二層皇帝手中,沈政拿過卷軸,走到二層欄杆處,揮手一揚,只見字畫上三個大字

    ——花間酒。

    沈政笑了笑,把字畫掛在了欄杆上,拍手稱快,“好題,好題啊!”回身坐到位子上。

    “臺下衆子有三刻鐘時間寫題,辰時五刻收取。亦可提前舉手交稿!”

    咚!咚!咚!

    鼓響鑼敲,衆子互相開始討論交流着。瑟鳴樓一層的親眷也擠着看自家孩子如何了。

    江聞剝了一顆葡萄,放在脣上,“花間酒?這不是本王常常去的地方麼?可這國之盛宴,總不能拿些風流韻事來吟詩作對吧!”

    說完便長指一推,葡萄順勢滑入他的嘴裏被慢慢品味。餘舟應是,然後手裏摸着前幾日江聞給的萱草花玉佩,呆呆看着花間酒這三個字出神。

    “小憨人兒。”江聞也不再搭話。

    江聞旁邊的五公主沈瑤不敢說話,只是暗自思忖花間酒是如何?若母親一般笑靨如花、對酒當歌麼?

    沈楚着人沏了一盞玫瑰花茶,邊喝邊尋覓創作靈感。

    沈思才真的是無心管這些東西,身邊的程莫盡跟老婆子一樣一遍遍念着:“花間酒?花間酒...花,是花間,酒!嘖,花間酒啊!嘶......酒麼?花間酒......”

    沈思終於忍無可忍,極力壓低着聲音,咬牙切齒道,“你特麼能不能不要這樣講話?!”

    程莫盡住了嘴,一臉無辜看着沈思,“四皇子說讓草民坐旁邊的,現在草民思考問題都不行啊?”還看了看扭過頭來的沈謹,小眼神可憐巴巴的。

    沈謹說,“換地方吧,本宮在中間,你們倆安生些吧,不讓人省心。”

    沈思氣哄哄坐到沈謹位子上開始閉目養神。程莫盡則繼續保持叨唸的狀態,沈謹不以爲意,並沒有受影響。

    .

    一刻鐘時,誰心裏也多少有了些詩句打算,可沒人爭這個頭先,怕自己才學不夠惹了人笑罷。

    沈楚捻着燙金紫緞手帕打趣着一旁沈瑤,“妹妹如此才情,想必早已在心裏琢磨透了這花間酒?不如妹妹當了這個頭先罷?”

    沈瑤聞言便嚇得慌了神,拿那粉彩團扇的手一抖,便潑了滿桌的墨來,一旁宮人急忙趕來幫着拾掇。驚嚇起身,忍住了驚聲,“皇姐莫要取笑妹妹了。”

    “大公主何必爲難你的皇妹呢?”江聞看着這滿桌墨跡,甚是嫌棄,又轉念一想,指着餘舟道,“二位不如見見本王這位世交妹妹?”

    沈楚付之一笑,收了手帕道,“我可不敢爲難她,王爺言重,只是姊妹交談,五公主膽小罷。”

    沈瑤坐上新桌凳,拿着粉彩團扇怯懦出聲道,“不知這位妹妹是王爺什麼世交家的?”

    餘舟見狀走到江聞身旁,應道,“回五公主,小女餘舟原是徽州寧遠爵次女,家父逝世後跟隨兄長現任寧遠爵,從肅州來。”

    沈楚看出江聞想要餘舟奪了先,雖不明其目的,但有個人要是出醜自己也是願意瞧瞧的。“餘小姐可有好詩麼?”

    沈瑤仔細打量着眼前這位小姐,暗歎她生的臉蛋還真是別緻。

    江聞給了餘舟一個眼神,示意這是她在陛下面前表現的機會。餘舟猶豫作禮道,“我....確實有了想法,不過可斗膽請二位公主和王爺一聞?”

    江聞收起扇子發了聲,“好啊,你說說!”

    餘舟這邊輕聲慢語細細說着,有幾位官宦後代也集結着,簇在沈思沈謹這裏相互點評。

    沈謹只管聽,生人勿近的樣子,也不作聲,就任他們打鬧,量他們也不敢高聲喧譁。

    沈思一臉無奈看着眼前人來人往,都是不敢找沈謹故而請他看詩的,他只好統統婉拒,或是推脫到程莫盡那邊,笑得臉僵疼。

    來往人已不多時,一位青衣妙齡女子手拿白宣紙,對着沈思道,“四皇子,小女孟葵,煩請指點一二。”

    沈思拿着做熟練的假笑,溫聲道,“孟小姐去找旁邊那位立領淺綠長衫的書生罷,恕不奉陪。”

    孟葵只好俯身作禮離開去到了程莫盡面前,“我叫孟葵,公子怎麼稱呼?”

    程莫盡剛剛從盛懷亭的詢問中回過神,還在思考那句的寓意格式,擡頭便看見一位身着青色長衫,發上挽着好靈氣的飛天髻配了一支梅花玉簪,小臉上滿是笑意,粉撲撲的,一雙杏眼盯着。

    程莫盡嚥了咽口水,眼睛不聽使喚的盯着她的眼睛看,嘴裏不自覺的念着,“巧笑嫣然,爲君一醉倒金船......”

    “公子?公子,你在說什麼?”孟葵看着眼前失了魂一樣的程莫盡,推了推他的肩膀。“公子這是怎麼了?”

    沈思在一旁竊笑:這廝從前笑我觀驚鴻舞癡,如今一個孟葵便把他迷的五迷三道罷,他還不是和自己一樣?

    程莫盡急忙回神,“額,無事,只是......只是......你叫什麼名字?”

    孟葵眨了眨眼,心中疑惑卻還是告訴了這位呆書生,“小女孟葵,剛剛說過了,公子呢?”

    程莫盡鄭重其事地站起來作禮道,“在下程莫盡,你叫我程公子或者莫盡都可以。”

    孟葵低下頭用手摺了摺紙角,忽覺羞澀,“莫盡未免,太親近罷.....還是程公子吧。這是我的詩,請指點。”

    程莫盡坐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玉手遞來的白宣紙,“好的,孟小姐。”

    瑟鳴樓一層後院的兩位老父親,孟健澤與程酒默默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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