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明引 >寡廉鮮恥
    蕭將軍府。

    王必婉拉着胳膊綁着滲血繃帶的蕭行凌,遮遮掩掩進了門。

    “大夫人一夜未回搞了好大的名堂出來啊!死護着凌兒作什麼,我孫有什麼見不得人?”

    只見一位白髮攀鬢,穿戴整齊的老婦人手拿柺杖站在蕭府二門處,神色嚴厲,用手持杖猛擊石階皺眉道:“給我關起大門來!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滾到祠堂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離開!”

    王必婉慌忙撒開來扶着蕭行凌的手,作禮道:“是,母親。”

    這位就是蕭府的老當家的——蕭文山大將軍夫人,唐桂英。

    蕭老夫人是勇樂侯膝下的嫡女,看一眼便知其氣度不凡,年輕時也是跟着蕭大將軍四處奔波,不怕喫苦,還爲打仗出謀劃策立過功的英勇女子。

    老人家一輩子活的灑脫明白,生出蕭貴妃和蕭都尉一兒一女都是人上人。可氣就氣在王家這個女兒身上,王必婉的母親王老夫人楊茉芬素來與自己交好,當年定着娃娃親讓她嫁進了蕭府,沒成想是個遺千年的禍害。

    “你作爲蕭府如今的大夫人,嫁給了蕭可荊竟不知道顧一點人皮臉面,要不是你親母王老太太保着你,素來與我交好,我叫我兒休了你!”

    王必婉撲通一聲跪在蕭老夫人面前,“母親!您看看凌兒罷,真的不怪兒媳,他都被太子折磨成這個樣子,叫誰看了不會發瘋,一隻手生生沒了!滿京城裏聽着的都是他的不對,只有他親人才會關心他的死活啊母親!”

    蕭老夫人看向坐在祠堂石階上有些癡呆的蕭行凌,氣不打一處來:“你愚蠢!你什麼年歲我蕭家也未曾填過房納過妾,全家就這麼一個獨子,叫你毀成什麼樣子!”

    又步履匆匆去到蕭行凌跟前,“凌兒?看看祖母,祖母等着你回來多久了,在蜀州任職都好好的怎麼一回京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蕭行凌斜眼歪嘴,蓬頭垢發癱坐在石階上,下巴滴着眼淚混着鼻涕哈喇子,再好的衣衫也弄得凌亂不堪。看見蕭老夫人只會啊呀咿呀的亂叫:“祖......阿母......阿......”

    蕭老夫人眼淚含在眼裏滿是心痛,溝壑遍佈的手如枯枝一般拂過蕭行凌的臉頰,“我的寶貝孫兒啊!我蕭家造的究竟是什麼孽啊,害呀!”

    但蕭老夫人知道捶胸頓足也解決不了問題,摸了一把眼淚道:“來人,把蕭副都尉帶下去好好換洗着衣裳,把南街裏所有的好郎中都給我請了,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他這麼過一輩子......”

    “是,老夫人。”

    蕭老夫人扶着柺杖由人攙着緩緩起身,推了女官的手,看着了王必婉,一把扔了柺杖快步走到她面前一巴掌過去打得她措手不及。

    “母親!?”

    “別叫我母親!你配得上嗎?祖宗祠堂裏你跪着是本該着的,蕭家不該有你這寡廉鮮恥的一號出來,你自己恬不知恥毫無禮數,愚蠢不說,還連累蕭家後代子孫,要斷香火,頂撞了皇家的你幾條命夠殺?”

    “母親.........必婉真的知錯了!是我沒有教導好凌兒,沒有護好他,讓他遭此災禍,但刑部尚書已經說了有清月郡主一半的錯,我們不會太受苦。您千萬不能不認必婉這個兒媳啊母親!”

    “沒分寸的東西,你以爲清月郡主是什麼人?太子殿下又是什麼人?這個罪名大了去!只是憑着我也算是太后的正經皇嫂,今個午後我就進宮去問安,你記住,這次是我護了你,如若下次再有,你直接給我滾出蕭家去!”

    王必婉膽戰心驚的答着,爬向祖宗祠堂牌位底下蓮花墊子上,汗流浹背,聲音發顫:“是,母親。”

    ..................

    慈寧宮內兩位年逾古稀的媼嫗互相奉承着:“臣婦參見太后,太后萬福。”

    太后連忙擺手,親自起身雙手扶起了蕭老夫人:“蕭老夫人快快請起,賜座。又不是旁的人來了,你是哀家嫂嫂行如此大禮作什麼呢?”

    蕭老夫人皮笑肉不笑,靠着王必婉細細碎碎的言語早就猜到了誰纔是幕後主使。“多謝太后記得,臣婦懸車之年身子不便未能時常進宮給太后問安,實在是內疚不已。”

    二人都落了座。

    太后明瞭她此行目的,故意閉口不言,只拿了一旁花瓶花枝來回侍弄。

    “太后,臣婦有些體己話想同您講,不知道太后賞不賞這面子。”

    太后示意一旁宮人都退下。

    眉眼含笑道:“嫂嫂儘管說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哀家怎麼會不懂這份情?哀家哥哥最近在邊疆回信沒有?是不是多安穩着沒什麼大恙罷。”

    “當然,將軍驍勇善戰,雖是白髮征夫,可近年來也立了不少功。既然四下無人,臣婦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有些話就對您直說了。”

    “嫂嫂但說無妨。”

    蕭老夫人一邊靠着椅子把手,一手摸在桌子面上問道:“蕭行凌這逆子事依太后看,如果明日早朝定罪量刑,會有個什麼結果?”

    蕭老夫人直勾勾盯着太后,太后也不多言,只偏了頭看着茶盞道:“這種事情,全憑律法和陛下明鑑,哀家又哪能預知未來呢?不過現在好像不是蕭副都尉一人罪過,會輕些罷。”

    “太后,幾十年的交情,臣婦冒犯稱一聲我們倆。”邊說邊用放在桌上的手慢推着茶杯,眼看就到了桌邊。

    “我們倆什麼世面都見了的,現在又何必彼此消磨心跡,大可不用抖着不必要的名號裝花頭,自當是我自說自話叫昔日妹妹聽。”

    太后拿起自己身邊青魚白玉茶杯,喫了一口茶,看着她道:“蕭老夫人這番話說的對,我們應該敞開心扉聊聊的。您想要什麼話?”

    蕭老夫人將馬上墜落的青花茶杯截住,在空中晃了周身前半圈放在嘴前,呷了一口淡茶,道:“怎敢要太后的話,只是說說而已。太后可聽聞過城門失火的故事?”

    “自然。”

    “那按臣婦拙見,雖然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但這蹚渾水裏的某條小魚,名和命是都不能丟的,權當是爲了誰家香火也不能夠在這池塘子裏淹死他,太后以爲呢?”

    “嫂嫂,說了這麼多年的話,每次都是各種各樣的典故,而每次都讓哀家覺得哀家的文學知識愧不如你。但見解都是哀家給的,所以哀家心裏才平衡些,不會太嫉妒。”

    蕭老夫人聽出了弦外之音,起身親自給太后斟了一杯茶,“太后說的對,臣婦怎可及太后見解獨到。臣婦多年自是敬仰,太后如何安排臣婦也不多嘴,只是每次要請太后指點迷津。”

    “依哀家看小魚會無礙的,只是缺的魚鱗就補不上了,嫂嫂好好養着說不定哪天會痊癒再生罷。”

    “臣婦謝太后點悟。”

    .....................

    蕭老夫人走後,太后即刻派人去了沈政在的養心殿。

    “請皇帝有空過來問今日的安。”

    沈政身爲皇帝九五之尊,面子上不能過不去,因故太后大抵不會說出些大話、重話的,無非是些訓導引理的話,讓沈政意識到她對蕭行凌的重視罷了。

    這麼多年蕭文文身爲太后一直壓制着沈政,連明斷堂主位後都爲她留了一個位子。太后深知不能欺人太甚,人尚不可,何況天龍。

    “太后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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